叶舒宪

关于端午起源的说法多为学者们发表的个人见解，若全部加起来可能有十多种，下面列出四种主要的：《大戴礼记》中的“兰浴节说”；传统的“纪念屈原说”；闻一多的“纪念龙蛇节日说”；黄石的“夏至说”。

端午节起源的四个说法

第一个是古代典籍《大戴礼记》的说法，叫“兰浴节说”，即端午起源于兰汤沐浴。古人认为兰草能驱邪、辟邪，用兰草水沐浴可以避开不祥和疾患。

第二个说端午是为了纪念楚国大诗人屈原。端午这一天吃粽子，还要把粽子撒在江里，来纪念中国文学史上第一位署名的作者——屈原。中国文学的开端是《诗经》和《楚辞》，你知道“风骚”一词的由来，也知道什么叫“独领风骚”。“风”代表着《诗经》中的《国风》，“骚”就是屈原的《离骚》。国人十分敬重文学家，专门设置一个节庆来纪念屈原。

那么在战国之前就没有端午节吗？农耕文化的风俗大多伴随着农作物的生产节奏而来。端午作为与二十四节气中夏至相关的一个重要节点，它绝不会是在战国以后才出现的，它应和我国南方种水稻的历史及其农耕生活节奏有关。古代人没有关于人类进化的知识，没有关于农耕社会起源的知识，所以有可能用附会的办法把一位历史名人附会到端午节的起源上。

第三种观点是“纪念龙蛇节日说”，以现代诗人、学者闻一多为代表。他首先站出来公开批判了“纪念屈原说”。他提出：每年端午，即农历的五月初五，都是南方民族的一个神圣节日。这一天之所以重要、之所以引人关注，是因为这是中国人自夏朝以来的图腾节日，图腾的崇拜对象是龙和蛇，其表现形式就是划龙舟。这个观点听起来很新颖，但是证据不足。

除此之外，有一位和闻一多同时代的神话学家黄石。黄石除了研究端午以外，也写过普及介绍神话学知识的小册子。在讲端午起源论时，他的观点自成一说：端午的重点不是五月五，而是夏至这一天，端午是代表夏至的节日。

端午节活动的九个特色

端午期间的活动丰富多彩，综合南方、北方各地端午节习俗，主要归纳为九项内容：第一是吃粽子，第二是赛龙舟，第三是兰汤沐浴，第四是挂菖蒲，第五是挂艾草，第六是登高远游，第七是缠五色丝，第八是采百药，第九是互赠香囊。

其实，这九项内容中，除吃粽子、赛龙舟两项看起来跟中医药没关系，其他所有的内容，如兰汤沐浴、互赠香囊、挂菖蒲、挂艾草等，均与中医、公共卫生、预防瘟疫有关。

身体健康是核心

端午习俗中许多驱瘟的药材，还有各地大同小异的五毒符、五色印、五色丝、五色线或麻绳等，到底有什么用？什么是“五毒符”“五色印”呢？其在汉代的原型就是“刚卯”，这是在出土的汉代文物中发现的一种治病护身的器具，呈长方形，可佩在腰间，保佑佩戴者。汉代人随身佩戴的刚卯，一般是用金属、玉石、桃木三种材料制成的。

如果你熟悉民间的美术，也会知道，民间风俗喜欢给新生儿挂上一个画着五毒的肚兜，其寓意是帮助孩童抵御季节变换导致的疾病侵袭。五毒是蛇、蝎子、蜈蚣、蟾蜍、壁虎，人们将这五种动物形象贴在身上，是为了防止外面的毒物“入侵”。这样看来，端午节是非常严肃的节日，在古代，老百姓对身体健康的希望全在这些自发的动作里。

五毒汇聚、以毒攻毒，小孩戴的肚兜上有五毒的图案，既是民间美术，也是“良药”。因为农历五月五日这一天正是阴阳转换的关键时刻，而夏至和冬至是古代全年节气中最重要的两个节点，人们容易生病。今天人们习惯于一年四季的更替节律，而上古时代则按照植物的播种和收获规律，将一年分为两季，讲春就包括夏，讲冬就包括秋。在一年两季的划分中，冬至和夏至是最重要的两个节点。所有这些仪式规定动作，包括佩戴五毒符、五色印、五色丝线等，其象征目标都是一个：除病。所以，如果要从初始的深层神话观念背景看，古人吃粽子、划龙舟之类，根本不是出于享乐和玩耍的目的，而是非常严肃地尽他们应该尽的义务。

（节选自《世界神话二十五讲》，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作者为上海交通大学文科资深教授、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