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汪呼林
眼前这山,此时虽已被足足有半米深的积雪覆盖,除了几棵野白杨和长得不算太高的杏树,再难觅半分生机,却丝毫没有颓败之态,取而代之的是蓬勃的朝气和无尽的暖意。你听,这山梁好像真的会呼吸,那绵长的吐纳与土地的脉搏共振。
站在这里,总觉得自己是在母亲的怀抱里,任它山风凌厉或和煦拂过,而灵魂似一本被岁月摩挲的书籍,风翻动书页簌簌声中,那一缕墨香,深深沁入黄土的褶皱里。
每当夏天来临的时候,这山的呼吸声仿佛变得急促起来。看那一块块黄土地,像作业本上的方格一样,表面看似平淡,但仔细看,那黄的是一垄垄旱地麦茬,白的则是山坡上的野百合或是盛开的洋芋花之类的。
清晨,山梁在晨雾中苏醒。当山岚漫过梯田时,总把村庄装扮得诗意盎然。扎根大地深处,每一道山梁都凝固着永恒的记忆,那些深浅不一的皱纹里,蓄满了坚毅和倔强。关于修梯田,我记得父亲曾讲过,每当大地回春之际,山梁还浮着霜花的时候,村人们便前往远处的山梁上修梯田。多年以后,即便我努力去寻找这些记忆,但当时劳动的具体场景已逐渐远去,我能做的,就是用心去感受父辈们对这座山梁的深情。
时节如流,人会渐渐老去,可眼前这山梁依旧挺着脊梁岿然不动。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怎么也找不到尽头,像极了生命的曲线,有起有伏,始终保持着锋芒。
我眼前的这山梁,其实是另一种形态的大江大河,哪怕没有名山大川的奇特,也无文人雅士的赞美,却成了我一生的怀念。
山里人——我的父辈们,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眼前这山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倘若没有了这光景,对他们来说那才叫不习惯呢!在这山乡,除了老屋,离我最近的就是眼前这山了。每次只要踏上这山梁,我仿佛就感触到了脚下泥土的温度,踏实而温暖。
唯有伫立于这苍茫的山梁上,才能看清父辈们在这片土地上耕耘的背影,还有他们用汗水浇灌的希冀,仿佛都已在这起伏的沟壑间生了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