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计兵

又是一年清明时节，梨花落白，细雨纷纷，我忽然想到，亲人离开后，其实，便在我们的记忆里一次又一次地复活着。

昨天，在兰州参加一场关于诗歌写作的分享活动。其间，我和老师们一起逛了街，遇到了一间漂亮的拐杖店。我想到了曾经偏瘫的母亲。如果母亲还在，我一定会为她挑选一个最漂亮的拐杖。尽管母亲从未使用过拐杖，而是拖着一把椅子缓慢地移动，累了就坐一会。自从54岁中风之后，母亲一改前半生风风火火的性格，从容面对命运的捉弄。

在拐杖店的隔壁，是一家服装店，我又想到父亲。父亲生前最喜欢中山装，中山装总让父亲气派十足，后来我们陆陆续续给父亲买了好几件，但是父亲只在重要的场合才会穿上中山装。平常就叠放在箱子里，偶尔挂到阳光下晒晒。这些生活的细节，从我的记忆里时不时涌出来，冲击着我的泪腺。想念让我发觉自己是一个特别容易流泪的人。有时流泪，也是一种满足，这种满足饱含岁月的汁液，酸涩，甜蜜，回味……

父母离开之后，我才发现自己是一个粗心的人，原来父母有那么多生活细节，可我却直到现在才一点一点地清晰记起。

看到清明节缅怀亲人的论坛里曾经有这样一个提问：“假如很多很多年后，你送走了父母，或许最想做的事是什么？”其中一个回答最让人泪崩：“坐在门口等父母来接我，就像我小时候一样……”一位网友的评论这样写道：“可以在清晨怀念，可以在深夜痛哭，但哭过后，让我们还是笑着面对世界，这不才是父母最希望看到的吗？”

在我们成长的过程中，父母是遮风挡雨的大树，也是最温暖的港湾，每一个放学回家的夜晚，厨房里飘出的饭菜香，父母关切的问候，都构成了我们童年最温暖的记忆。父母的离去，意味着我们失去了最亲密的情感链接，这种链接的断裂，让我们不得不面对内心最深的孤独。正如《百年孤独》中描述的那样：“孤独是人生的常态，而至亲的离去，会将这种孤独放大到极致。”当有一天我们不得不面对这样的孤独时，记得也要带着父母给予的爱和力量，继续在人生的道路上坚定乐观地前行，因为这也是他们最希望看到的。

今天，在兰州的街头，在这间拐杖店和服装店外，我的眼睛为着我已离去的父亲母亲一次一次地湿润着。兰州的黄河，穿越过这座城市，给人一种磅礴的力量。我忽然很想一个人去黄河边走一走。我向一些路人打听道路。他们给我指的方向，和我预想中的方向并不相同。经过进一步沟通，他们告诉我，指给我的方向是黄河的一些景点。我为什么要去黄河的景点呢？我想寻找的黄河，仅仅是黄河本身。我用最快的方式行走了最短的路程，抵达黄河。真正的黄河就是黄河本身。我坐在黄河岸边的石头上。用一个小时的沉默，面对着滔滔的黄河。分享活动结束了，分别的时候，一个老师让我在笔记本上题写一行字，作为留念。我几乎不假思索地写下：在这里，每一粒沙都有自己的尊严，因为黄河。因为，我们把黄河比做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