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马超和

天气渐暖，仿佛受到自然的召唤，各种植物收起了冬日的沉寂，纷纷展露生机，于是，人们餐桌上的菜肴也随之丰富起来。《黄帝内经》中有“司岁备物”的说法，人们遵循大自然的阴阳气化采备食物，自是顺应时令之举。

最急切的应该是韭菜。韭菜易植，农家园圃总有属于它的一块，或大或小。“天生丽质性尤坚，劫后重生秀貌妍”，几缕和煦的春风拂过，韭菜便舒展腰肢，迎风摇曳，俏生生的，惹人怜爱。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我钟爱头茬韭菜，包鸡蛋韭菜馅饺子，烙韭菜盒子，味道鲜美无比，最不济只用开水焯一下，拌些油泼辣子，淋点醋汁，也别有一番滋味。

苜蓿嫩芽也探出头来了。经历了较长时间的储能蓄势，苜蓿迎风就长，约摸六七日，就已经半寸来高。掐取那些嫩芽儿，清水淘洗后，在开水中焯一下，沥去水分，葱姜蒜末覆其上，一勺热油浇下去，撒上盐、淋上醋，搅拌均匀，鲜香可口。多余的，团作圆球状，冷冻在冰箱里，食用前取出来化开，用热水温润一下，与鲜菜别无二致。苜蓿是多年生的草本植物，掐芽对其后续生长影响较小。

赶着凑热闹的还有榆钱。仿佛一夜工夫，鹅黄色的榆钱就挤满了纤细的枝条。榆钱是榆树的翅果，要想尝嫩品鲜，可得抓紧时间——要是错过了，便是一年的等待！在俊杰济济的乔木界，榆树算不得高大挺拔，却绝非矮子。榆钱喜欢在高处赏风弄月，要想将它收入篮中，势必要攀爬上去。榆树底部虽然粗糙，但因为几乎没有旁逸斜出，腿脚无处着力，着实难爬，一不小心便蹭破了衣物。费事费力爬上去，榆钱触手可及，性子急躁的，捋一把塞到嘴里可劲地大嚼。抱着尝鲜想法打榆钱主意的不光是人，还有鸟雀和昆虫。尤其昆虫，结束了蛰伏或重获新生，异常活跃。榆钱中发现几只形态各异的虫，没什么稀奇的，所以，入口前必须仔细择洗。榆钱还可以跟其他食材“搭伙”，无论是榆钱炒鸡蛋，还是榆钱卜拉，榆钱的鲜甜都被激发得淋漓尽致，着实令人垂涎。

房前屋后但有空余，农人总会种上几株南瓜。随着春意深沉，南瓜藤便旺势地铺排开来。老品种的南瓜藤蔓比较长，花朵也比较多。然而，不是每一朵花都会孕育出南瓜，雄花在完成其授粉使命之后，便自行枯萎了。深谙物尽其用之道的人们怎会任其枯萎！南瓜花不仅可食用，还具有药用价值，人们常常采摘业已完成授粉任务的南瓜花制作菜肴。在餐馆饭店，我吃过青椒炒南瓜花、生苦瓜拌南瓜花。庄户人家的处理方式往往简单直接——母亲喜欢撕开花瓣，取掉花托，冲洗干净，捣作泥状，和入发面烙饼。饼子会因掺入南瓜花的多寡而呈现或深或浅的黄色。饼子温热时，掰一小块放入口中，慢慢咀嚼，唇齿间萦绕着南瓜花的幽香。

春日里，苣苣菜是餐馆饭堂的热门菜品。将菜叶择净，在沸水中汆一下，沥干，拌和调味料，点缀些许洋葱丝，在盘中堆叠成宝塔状。它们生长于田间地头、路旁渠侧、房前屋后。劳作的间隙，农人顺手把地头探出脑袋的野菜给铲了，带回家拾掇拾掇，便是一道精致的佐餐小菜。一时吃不了的，置于避光通风处阴干，用编织袋装盛，馈赠亲友。如此，便能表达满满的心意。

明媚春光里，呼吸着土地散发的清新，采撷一束鲜绿，咀嚼一种心情，慰藉一种情愫。当生活的乐趣浓缩于一时一事，生命的美好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