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随平
春枝一茎,浸在烟雨中,颇有元人画境之韵。
元人画作,多取疏朗空灵之境。此间,立于山野,春风化雨,一场蒙蒙细雨如纱似雾般将整个村庄轻轻笼罩,而最引人注目的,当是村道边的垂柳。
一茎春枝染烟雨。
春雨贵如油。春日烟雨更有几分贵气,迷迷蒙蒙地落,笼了村巷,笼了烟柳,仿若一阕湿了韵脚的宋词。这一茎旁逸斜出的柳枝,斜在烟雨之中,不由得让人凑近,一抹鹅黄在枝尖跳跃着,躲躲闪闪,有几分隐逸的羞赧。定睛看时,这柳枝染了翠绿的脂粉,油亮嫩绿中泛着浅灰,这灰色,不是白墙黛瓦的黛赭色,是胭脂灰。这灰,让一茎春枝多了迷离气息,有韩退之“绝胜烟柳满皇都”诗意,亦有王维“客舍青青柳色新”之境。我喜欢立于一茎烟柳之下举目四望。
望烟柳弥散中的河道。
河岸柳,一字排开,是春天的使者,按捺不住内心的热望,将一抹绿意开怀播撒。燕子回时,绿水人家绕。
绿树人家绕,必有一座桥。
桥是木桥,木桥古旧。旧气十足的木桥站在一河柳色里,有江南好气象。江南的风轻柔,花草树木醒来得早,融融的,浸淫在暖风里,“暖风熏得游人醉”,闲暇里的人们牵了细绳,沿着石板路,在迷离烟雨中漫步。那是江南的柔情。
立于北方木桥上的人,不是看柳,是荷锄而行的人。
少了蓑衣,少了斗笠。但他们的头上总会有一顶草编的帽子。虽没有“一蓑烟雨任平生”的豪气,却有一份忙里偷闲的悠然情致。立于桥上,就自成一道风景。
风轻扬起婆娑柳影,立于柳下的人,不就成了烟柳中的一抹景么?
看,那是谁人拈一茎柳梢,在风中婀娜多姿?
那又是谁人,折柳送别,“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从古诗词中走出来的人,总带着一种诗词气,诗词气好,它能滋养人的内心。
一抹烟雨染春色,一茎春枝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