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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稠饭

文\滕建民

腊八,农历腊月的一个大日子。人们常把年末的这个月份称之为腊月,腊八也就是腊月初八。

在我的家乡河西走廊的祁连山下,腊月是冬季最寒冷的季节,家乡有句俗语“腊七腊八,冻死鸡鸭。”寒冷的风从扁都口嗖嗖嗖地吼叫着跑来,祁连山仿佛一座冰雕,晶莹剔透,威严冷峻。白茫茫的雪地上,夏日狂奔乱跳的童子坝河,僵硬耿直的身子,蜷缩在大地母亲的怀中取暖。茫茫田野,空气中弥漫着刺骨的冰冷。

那些年,一进腊月,人们就越发地忙碌了。腊八这天,我们家乡喝的粥,不是传统意义上用大米及豆类做的腊八粥,是用自产的青稞碾成颗粒状,被称为糁子的食材熬制而成的,我家乡人不习惯叫粥,另为其取名——稠饭。

家乡的亲人们到了腊八这天,家家户户的稠饭是一定要吃的,这种风俗习惯一直沿袭至今。即便是不缺大米的现今,我们也习惯于用糁子做稠饭。青稞糁子是家乡的特产,它浸透着浓浓的乡情乡愁。

腊八稠饭虽然是一顿很普通平常的饭食,但做出的好坏却是很考验主妇的厨艺。锅里先添清水,水开后将土豆去皮切成大小合适的方块,中火熬一阵后掌握好合适的量下糁子,然后小火熬。腊八稠饭虽然是一顿很普通的饭食,食材,配料,最关键的火候要掌握得恰到好处。这样熬出来的稠饭软绵粘连,稠而不硬。一锅稠饭,黄棱棱的土豆在开水里翻滚,青灰色的糁子在锅里跳跃,专人不时地用长把勺子在锅底搅拌。炉灶里的火苗伸出长舌头舔着锅底,从锅里冒出的雾气伴着咕嘟咕嘟的声响,一时间屋子里热气腾腾,腊八稠饭的香味驱散了三九天的严寒。香喷喷的稠饭出锅,再配上一盘腌酸白菜,是一年的收获,也是一家人团圆的期待。

时光流转,在我们的成长过程中,有些习惯总会被岁月的改变冲淡,有些民俗却随着时间的推移,褪去浮华,沉淀为永恒,被一代又一代人遵循、传承。

小时候,腊八的前一天,妈妈总会念叨:“吃了腊八饭,糊糊涂涂过大年。”我问过妈妈,为什么要糊糊涂涂过年,明明白白过不好吗?妈妈叹息道:“你们娃娃哪能体会到大人的不易……”是啊,就一顿腊八稠饭,家家户户提前将青稞用石头碾子去皮,然后再用石磨磨成颗粒状。当然这种饭不是只有腊八吃,庄户人家隔三岔五的早餐大都吃稠饭。只是平常做的稠饭很随意,稠了也行,稀了也不嫌,但腊八的这顿稠饭,可一定不能失手。

后来,在妈妈断断续续的讲述中,我对被家乡亲人如此重视的腊八节有了更多的了解。

农家人对腊八节的重视,其实是表达一年来的勤耕苦作的收获和祝愿。同时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六畜兴旺,事事如愿。

岁月悠长,时光如梦,梦回腊八节却依然是小时候的回忆。那时到了腊八,村子里的孩子最开心的事就是去涝池里敲冰块。村子中央的涝池,是为全村人及牲畜储蓄用水之地,从秋后注满到冬天被封冻,我们从一瓢一瓢地舀到一桶一桶地挑,再到用镐头把硕大的冰块敲碎,一块一块捡起装筐,一筐一筐背到家里存放在一个不易融化的地方,然后用锅架在炉灶上一块块化成水。当腊八节这天,不管天气多么严寒,家家户户都已提前在自家院落选择好了存放冰块的地方,将闲置的木板或废旧的门框用石头、木墩支撑起来,铺一层干净的麻袋或旧布片,冰块一层一层码上去,再盖一些防尘的东西,如不穿的衣服,不用的窗帘等。化水时先将冰块表面的浮尘擦去,将冰块放锅里,看着慢慢融化一会,取出冰块,把融化了的部分水倒出来,这是为了过滤冰块表面的灰尘。

天刚麻麻亮,涝池里已响起了叮咚叮咚的敲击声。不管是哪家人,无论他的岁数多大、辈分多高、资历多老,腊八节敲下的第一块冰,一定会高高矗立在涝池沿的最高处。此时,涝池里也是热闹非凡,男人们的吆喝声,孩子们的嬉戏声,女人们的笑闹声,伴着马嘶牛哞鸡鸣犬吠,整个村庄都开始沸腾了。

渐渐地太阳照在了门的正中央,涝池里也恢复了平静,袅袅炊烟拖着一串串长长的思绪,飘向村外,飘向巍峨的祁连雪山……

腊八一过,各家开始推磨、榨清油、扫房、炸年馍馍、杀猪、宰羊等等,年的味道,也就扑面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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