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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四季

□ 张 乐

虽是三月中旬,寒气依然袭人。积雪不知何时覆盖了龙首山地,辽旷,苍莽,似有一种混沌迷蒙的大气象。

雪满山路。暮色中的山谷,静得出奇。两侧的山崖,均素衣相迎,娴静,楚楚动人。

路滑难行,一路心悬提。终于攀上一个垭口,下车奔上一座高岗。

阵阵寒风袭来。皑皑群山,浑圆,饱满,状若覆盆卧兽,连绵起伏。

再多看一眼吧,如此寥廓壮美景观,再次相见,须待来年。

已是暮春时节,龙首山北的莽莽原野中,依然寒意凛凛。驱车浪游,窗外是一成不变的焦褐色,原始,洪荒。

突然,沙石道旁的一树野杏花,令我惊叫起来。

就在这萧萧的漠南天地,就在寂无人迹的陋道侧畔,一树粉红的野杏,却凌寒独立,朵朵粉嫩,径自怒放。孤傲,盛大,烂漫,恣意,不管不顾。她的花期只有短短几日,但在该绽放的时序,她使出全身气力,来赶赴时令,独对这广漠天地。

这,是生命该有的样子。

今夏多雨。攀上高岗放眼四顾,满目翠绿。

四野无人,通透,阒寂。

阳光和煦,微风不燥。草丛间,不知名的昆虫们发出啪啪的声响,此起彼伏,仿佛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拍击乐比赛。有的飞离地面,扇动着透明羽翼,悬停在一米多高的半空中。躯体粉红,玲珑剔透。待我轻轻走近伸手去探,它们却倏地拐弯逃逸,姿态轻盈,动作流畅,令人惊叹。

远处,一列火车蠕动着,渐渐消失在山谷。

驾车野游,循一狭窄山谷艰难探行。终于,路在一口盖有石板的水井处断绝。井旁的条石水槽里,湿痕尚存。

原路返回,循另一条河谷继续前行。车轮碾在细沙之上,丝滑,平稳。但三四里之后,细沙变为砾石。又四五里之后,砾石渐大,为卵石。

不远处,有绚烂丹霞,横陈在眼前。

下车奔去,河岸右侧的冈峦上,全是巨幅彩绘。褚红色崖壁上,赤橙黄绿的色带,层次分明,彩绸般灵动飘逸。

丹霞绵延数里,色泽艳丽炫目。

坐在一块巨石上停歇片刻。返回时,夕照旷野,群山万壑中,一车疾驰。

秋入深山。漫坡的草尽数枯黄。

山坡低凹处,路遇一对中年夫妻。男人手持一钢钎,使劲在地上凿一眼深坑;女人拿一小盆,待丈夫凿击数下之后,便努力勾下身子,去舀坑中的碎石。

他们在这里打桩围栏,建一处草料场。为他们饲养的羊,备足过冬的草料。

一道汉壕经此直通向西侧的高山。陡峭无路,唯有一羊道隐约盘旋而上。男人说,山顶上,有一座保存完好的烽火台,烽燧下,破碎陶片满地皆是。

登山有南北二路。南路陡峭难行,少有人选择。我曾数次缘南路上攀,可惜均无果而返。最接近的一次,攀援半晌后,又遇一巨壑,深近十米,宽十数米,自山顶直通山脚。两壁似刀砍斧凿,涧地乱石崚嶒,彻骨寒气幽幽上升。我终是未抵达山顶。

在山崖的一孔山洞里,与一只岩羊猝然相遇。

山洞在半山腰的绝壁处。我缘一条小山涧里走,涧底巨石密布,万状千貌,百看不厌。迎面忽然绝壁拦道,别无出路,又不想原路返回,只得缘羊道登山。

于是,就与它狭路相逢。

洞口不大,里面却宽阔。冬日午后的和煦阳光,直射洞内。好奇心大发,正准备往里探,偶一抬头,却愕然发现一只体形硕大的岩羊,正蜷曲在洞的最深一角里。

它年迈了,但在它依然凌厉的眼神中,其一生经历的所有风霜雨雪,一瞬间一闪而过。

我悄悄退出来。

山间的夜色,黑得令人猝不及防,仿佛夕阳刚落,就有人立刻拉起一道幕布,将整座大山遮得严严实实。

在这寒冷冬夜的荒寂大山深处,身后牧民的小屋中,透出一星朦胧灯光。慷慨悠远的歌声,起伏婉转,顺着夜风,沿着山谷,荡漾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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