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德年

昨夜，一场雷雨将天地洗濯得纤尘不染。晨曦里，蛋清白的天幕与烟灰深的大地，泾渭分明。天地宛然一只打开的巨大蚌壳，光华四溢，阒寂无声。

簌簌，一枚槐花倏忽间就从枝头坠下，惊起了树丛中栖息的一只麻雀，随着一声轻吱，浅睡中的一群麻雀便不约而同地发出一阵喧嚣。

接着，柳莺醒了、喜鹊醒了、画眉醒了……新的一天就这样在喧闹的鸟雀合唱中渐渐苏醒。

天空的色泽稍稍地泛黄，自西而东渐次加深变浓，薄雾轻笼下的灰色山峦被渲染得明亮起来，褶皱清晰，层次分明；被染成苍绿的树冠也清浅翠绿了许多，笼上一层朦胧的轻雾；淘滤得烟灰色的庄浪河水更加的雄壮了。自然的光色总是如此明媚生动。

风不知起于何处，飒飒而至。吹得昨日向晚难耐的热气杳然无迹，还吹得晨练者轻薄衣衫簌簌鼓动；紫叶李丫杈中的那几只小鸟，不同往日，它们张着大喙，叫得格外起劲。今日的晨风似乎是有点儿不一样呢，舒爽，清凉，通透……难以厘清，那么，这就是秋的滋味了吧。

一枝楸子从路边小区的栅栏里斜斜撑出，疙疙瘩瘩地缀满了龙眼大小的红果，几片稀疏的叶子疲惫地映衬着，而枝头的最上端竟然还神奇地绽放着两朵洁白的小花。

花，叶，果，奇妙地荟萃在一个个枝头，无声地诠释着秋的真谛。

天幕上散漫如水的薄云渐渐稠浓起来，呈凝聚之态，原本的浅黄色不留痕迹地变浅变淡，结晶成凝脂般的洁白，自东山的巅顶一路袅袅飘曳至中天，柔若软羽，恰似一翎凤凰的尾羽，栩栩摇曳。

风似乎更遒劲了一分，吹拂着满树闪光的叶片铮铮作响，亦吹落了更多正待吐蕊的槐花。昨日的槐花尚且夹在书页中，没来得及褪尽花瓣上的米黄，今秋的槐花已悄然灿烂。

八月的槐花，暗香浮动，恣意绽放，随性翩跹。

在小城的街头抑或是巷尾，远远传来一声高亢的叫卖声，余音悠长，尚未落地，就有更多的声音汇聚进去，便形成一股汹涌的音流，回荡在先前尚且静谧的天空。

小城的烟火就在小贩们的叫卖声中渐渐地热火起来。

仿佛就在顷刻间，大的货车、小的轿车、敞篷的三轮车、摩托车、自行车都出现在街道上，312国道上的长途运输车辆已然连缀成了长长的车龙，相邻的兰新铁路线上列车行如流水……小城的步伐、节奏都迅疾起来了。

远处东山上那座烽墩，静静地沐浴在金色的朝阳中，仿佛在回味着那远去的烽火岁月。

烽墩就像是小城的一座无字古碑，因了它的存在，才让人无法忽略小城被岁月风尘掩埋的古韵。

小城建于公元前115年，初曰令居，今为永登。令居者，美好之居所也。

这是小城秋日的一个早晨，平凡而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