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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城花香

孙德虎

飒飒凌霄

举办《诗经·秦风》与秦文化研讨会时,陪诸先生考察伏羲庙,人文始祖寝殿后侧方,天水市博物馆门前,几株凌霄开得正欢。

满枝数不清的花,一股脑儿从翠叶中钻出来,张开红中嵌黄的唢呐口,鼓胀得如小编钟一样的腹,把近似圆锥形泼散开来的绿瀑,装扮成一袭华美的袍。

细细一品,盛开的唢呐口内,雌蕊花柱,如金针一枚,四根雄蕊,似金丝卷曲,紧紧粘连在花腔之侧,橘黄色的花托裂成五瓣,凌空高蹈明艳矫健,一派英姿飒爽。未开待开的花蕾,密密匝匝地挺着金瓜锤,颇有凛凛威仪。

我正暗暗为凌霄的盛开叫好。同行之人也不无惊叹:长得这么俊的凌霄,还真是第一次见!

凌霄,本为紫葳科凌霄属攀援藤本植物。天水南宅子里的一棵,深居名门,树龄百年,气冲霄汉。天水古城里的,披挂一身繁华,处园中顾盼生辉,站墙角摇曳生姿。文化馆里的两株,天真烂漫,一副文武兼备的儒将气派。至于街巷院落,居家阳台或花盆中的,均不择地,抖擞锦绣,氲香如烟!

秦风尚武,礼乐比周。秦风在兹,淋漓尽致。难怪,天水人喜欢凌霄。

悠悠荷韵

天水称“陇上江南”,古已有之。范长江先生大笔一传,就广告全国了。

能把地理上的“陇上江南”和文化意象上的“江南”二美集于一身的,《诗经·秦风》里的天水,有“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天水湖里有苍苍蒹葭、悠悠荷韵。

纵贯东西的天水湖,把蓝天,白云,红桥,高楼,月华,灯色,统统揣在城市心中,有意无意荡漾的碧波纹痕,溯洄从之,旖旎向浅水处,悸动半亩方塘,摇曳几绺碧绿,摇醒荷花美梦。那荷枝,擎起的叶子,顶着的花骨朵儿,侧倾的小小莲蓬,凉风一来,频频颔首,不胜娇羞。

睡眼惺忪的荷,或隐或显在蒹葭侧,依稀妩媚,婉约恍惚,如游走的星星点点,在蒹葭织成的绿幕上,忽明忽暗。灵动的荷花音符,柔柔软软的,曼曼妙妙的,为天水湖里的蒹葭苍苍,谱开序曲,鸣奏和弦,不经意间,就流淌成整个夏天的天籁之音。

对天水人来说,夏夜里,只要肯抬脚,一出门,就从荷花间,蒹葭上,想到了所谓伊人。

款款牡丹

春节拜访师长,客厅里一盆洛阳牡丹正艳。

看到我惊异的表情,师长颇为开心,顺势拈出苏东坡的“对花无语花应恨,只恐明年花不开”,打趣我一时的语塞。

转念一想,诗贵新奇,花也贵新鲜。文心相通的挚友,在节令、寿辰等时点,要伸雅怀,要致美意,不乏出奇制胜。魏晋名士访贤,可以乘雪而来,远见故人灯光即返;宝玉要表心意,直接就送黛玉两方旧帕子;师长的洛阳亲友,心思更妙,聊寄一盆春直抒胸臆。

一枝独放不是春,那就一盆。意犹还不尽,那就来南山牡丹园。或者,沿渭河、藉河、葫芦河、西汉水去寻访,凡秦风牧马的草原山川,海拔稍低一点的地方,都有牡丹怒放。只不过,等洛阳牡丹谢了之后,天水一出门,就俱是看花人了……

不大的客厅里,因了牡丹的独占人间第一春,因着师长讲解牡丹开出的文脉和绵远历史,我豁然开朗。难怪,著名文化学者肖云儒先生谈秦文化的物态、形态、神态,特别留意六合同风的文化心理。这里边,朱圉山算一脉,秦音秦声算一脉,乞巧风俗算一脉,牡丹也应该算一脉,而且从唐代开始脚注,至今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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