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艳辉

天气晴朗，清风徐徐，我走在广香河畔，看一树一树的樱花怒放，听游人谈笑风生。那些花儿，浅浅的粉，素素的白，成团成簇，层层叠叠，密密匝匝，大有世间万物不可媲美之势。三五成群的女子，身着华服，手握团扇，巧笑嫣然地从树下经过，像是要去奔赴一场盛会。犹记起正是农历的三月三。再看，天、地、人、花儿，已被拉进时光深处。

那时，每逢三月三，男男女女结伴出游，在缓缓流淌的溱水和洧水旁对诗吟唱，村话戏谑。唱着，说着，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人们惟有击鼓其镗，亦歌亦舞，亦吟亦狂，方不辜负上天赐予的吉日与美景。

一天的欢腾落幕，生活归于安静。纵然“出其东门，有女如云”，也是“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守仁守义，有礼有节，周礼如是说。人世山高路远，但万物各有其序，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日出有盼，日落有念，方为欢喜平常，自在光阴。

文人雅士敬畏山水，遵循节气，尊重传统节日，三月三是尤为盛大的存在。天下第一行书《兰亭序》，因“临水而祭，祓除不祥”的修禊之事诞生，并流传千古，琅琊人王羲之获“书圣”之美誉，成为无数书家的心之所向，而“曲水流觞”又不知撩拨了多少人的梦境。此时，我身侧就是波光粼粼的广香河，无“曲”水亦静，但这是大秦岭滋养下的无数条河之一，它扭着腰肢，顺山势流经紧凑的山中小城两当，再一路向南入嘉陵江。追溯从前，从前的从前，谁敢说这条河上没有发生过“流水泛酒”的活动呢？想起南北朝名叫杨广香的阴平公，他知百姓之所想，为百姓谋所望，深得民心，世人念其政绩，将驻地两当城内的这条河称为“广香河”。

小城虽小，却位居通关中、下四川、上秦州的要塞之地，取名“两当”。得秦岭余脉长年庇护，此地山葳蕤，水隽秀，四季温润，物阜民丰，稼穑蓬勃。有古之典雅，今之时尚；有史之遗韵，人之灵气，乃居住、养人的妙地儿。文人墨客曾为这片土地增温添色；厚土沃野，纵然山高路远，书圣后人也涉足，散居于此，后又有《王羲之族谱》和家书迢迢送达，代代相传，保存至今，成为一方瑰宝。

小城人口少而高楼可数，多空旷地而花木扶疏，空气清甜如浸过蜜，深呼吸，慢慢走，慢慢看。广场上几只小狗在打架；巷子里谁家的猫咪在墙头晒太阳；广香河畔一群白鹭在觅食；福寿双桥上喜鹊飞来飞去；阳光斑驳下的树影像是画在大地上的一幅幅水墨画；清脆的鸟鸣仿若天籁……

一树花开，一种美食，一地民俗，一方山水，都能点燃一场盛会。犹如静水流深，热闹之下，是地方文化的流淌和延续，是忙碌生活中的闲情和期待。听，广场上的音乐已奏响，提起裙摆的女子，神采飞扬，而歌、而舞。喜庆溢满大街小巷，人们笑靥如花，山川苍翠生烟，广香河里的水也升了温，一缕缕热气氤氲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