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统一刊号:CN62-0001 甘肃日报社出版






        

初夏,武都的味道

樱桃

向日葵

杏子

石榴花

莲花

枇杷

野草莓

茉莉花

文\王晓鹃

“开到荼蘼花事了”,在中国诗词中,荼蘼,意味着春天的终结。其实,荼蘼开罢楝花开,楝花才是花事的终结。楝花落尽,花信风止,武都轻盈的初夏来了。

风柔了。南风温柔地吹过白龙江边,吹起发丝衣角,钻进肌肤里,痒丝丝的。江的气味变了,声音开始带有异样的韵味。夜幕的色调变了,黄昏的影子被一寸寸拉长,而归鸦的翅膀依稀可辨。夜的情绪变了,空气中氤氲着莫名的活泼和轻快。在睡梦中,时序已递变为初夏时节。

樱桃

一觉醒来,樱桃熟了。武都的樱桃很小,只有一个小指甲盖那么大,颜色橙红橙红的,皮很薄,汁很多,味很甜。樱桃是武都初夏最早成熟的水果,号称“百果第一枝”。武都樱桃可鲜食,可榨汁,也可作为布丁、冰激凌、饼干、蛋糕、鸡尾酒、羹汤的点缀。小时候,妈经常会从刚摘下来的樱桃中,挑出半盐水瓶,再倒入二锅头或红川酒,制成樱桃酒,放置在冰箱中冷藏。寒冬腊月时,我们冒着严寒放学回家后,妈常会取一点樱桃酒,放在手心,轻轻搓热后,再握着我们的小手慢慢揉搓,用以驱寒和防治冻疮。

向日葵

五月,家家户户房前屋后的向日葵开了。那金色的向日葵,仿佛一片花的海洋,像初夏的笑容一样灿烂,明亮,纯净。小时候,对葵花籽有一种沁到骨子里的喜爱。葵花籽还没熟时,就偷偷地摘下来,轻咂甜甜的籽水,就像吸吮儿时甜蜜的日子。冬天,整个武都城都会炒瓜子和花生,满城氤氲在熟瓜子的香气中,伴有淡淡的焦糊味。妈也经常坐在小火炉边用锅铲子一下一下地炒瓜子,满屋生香。一家人围着火炉,一边看电视,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仿佛日子还很长很长。上学时,抓一把瓜子,悄悄带给要好的同学——在我们幼小的心中,那就是浓浓的友情。

杏子

《夏小正》记载:“四月,囿有见杏。”五一小长假一过,武都的杏子就如期上市了。卖杏子的都是乡下的女子,挑两个大筐,穿一双凉鞋,戴一顶草帽,沿街叫卖,不时吆唤一声:“卖—杏—儿—”。“杏”,武都话读作“痕”,属于前鼻音,阳平。爸妈喜欢熟透的金黄色的杏子,我们却青睐黄中带绿,将熟未熟的青杏儿,甜中带几丝酸涩,最好略略“侵牙”,那才叫爽口。杏有“闻香”之说,即选择个大体圆的香杏,用白瓷盆盛着放在茶几上,满室香甜。杏仁有多种吃法,如五香炒杏仁、盐煮杏仁、杏仁豆腐、杏仁茶等。不过,我们的吃法最简单直接——捡一块小石头,砸碎杏壳,取出白白的、新鲜的、潮湿的杏仁,放在嘴里慢慢嚼,甜甜的、苦苦的、涩涩的,就像读书写作业的中学岁月。

莲花

莲花开了。武都古城的规划很有意思,东西南北各有一座城门,城中是州府和生活区,城西是文庙和城隍庙,城东是教场,而莲湖就在城中,与州府毗邻而居。我上小学时,读的是莲湖小学;中学时,读的是武都一中,每天上学放学,莲湖公园是必经之处。莲湖公园占地16.8亩,以东、西两塘荷花著称,有“满城春色莲一半”之说。初夏时节,莲花渐次开放,亭亭玉立,清香四溢。下雨天,约一两个好友,坐在回廊上,闲看雨点落到莲叶上,汇成一颗颗灵动的水珠,恰似翡翠玉盘里的一颗颗珍珠。雨中初开的莲花,朦胧,孤傲,优雅,别有一番韵味,像极了年轻而敏感的我们。不由得想起《西洲曲》“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之句,说的是江南采莲的盛事。眼前的两塘莲花,显然不够年轻人荡舟嬉戏。后来,我离乡渐远,每年回家,还是不由自主地要去一趟莲湖,有时候是结伴而行,更多的时候是一个人。“深巷人涌处,忽见前世人”,人潮涌动的莲湖公园里,那美丽的莲花,对我而言就像前世之人一样亲切、熟悉。

枇杷

五月中旬,枇杷熟了。每年见到枇杷果,我都有惊艳的感觉,常好奇朴素的枇杷花是如何华丽转身为香甜的枇杷果的。武都气候温暖湿润,枇杷生长良好,以生产黄枇杷而出名。枇杷果味甘酸,可生食,可做蜜饯,也可酿酒。枇杷叶晒干去毛后,可供药用,有化痰止咳,和胃降气之效。武都有一个地方叫琵琶,距城区58公里。小时候,我常把“琵琶”写成“枇杷”,尽管爸纠正了很多次,我还是改不了。在我心里,“琵琶”华而不实,哪有“枇杷”来得美,又好吃又好看!每当我写下“枇杷”二字时,就仿佛看到浑圆、橙黄的果子在向我招手微笑。其实,武都的琵琶镇历史悠久,如其下辖的张坝村,据说在北宋时就有了这个村落。现在的武都裕河国家级生态养生景区,就是从琵琶镇收费站下高速公路,翻钵罗峪梁,经过五马镇就可抵达。到了琵琶镇,你就可以买到琵琶镇产的香甜枇杷了。

石榴花

石榴花开了。我上中学时,武都还是一座老城,北门和西门还存在,北峪河水从城西引入,在西门分为三路,叮叮咚咚,一路穿城而过。临渠的人家,家家都用一块一米多宽的石板或木板搭在渠面上供人行走。我的一位女同学,家就在北山下的渠水边。她每天出门,都得跨过一米宽的水渠;每晚睡觉,都枕着汩汩的水流入眠。她家有一棵石榴树,枝繁叶茂。石榴花开时,一簇一簇挂满枝头,极其艳丽、灿烂。一场夏雨过后,湿淋淋的地面上,落满了小喇叭似的石榴花,我们常捡起来吹着玩,也常捧起花瓣撒到门外的渠水中。落花洒满水面,随水流上下浮动,旋转,潋滟,好像我们绯红的快乐,慢慢飘向无限的远方。女人对石榴花情有独钟。杨贵妃在华清宫时,曾亲手在七圣殿周围,栽植了很多石榴树,有“贵妃花石榴”的美名;武则天更是写了一首《如意娘》,“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从而改变了命运。

野草莓

野草莓熟了。在陇南,野草莓俗称“瓢子”。经过几日雨水的冲刷,山坡上的草更绿了。在一片片绿色的草丛中,那一颗颗或白或红的瓢子,像星星一样眨着眼睛,洒满整个山坡,又像是一块块晶莹剔透的明珠,镶嵌在大山的怀抱。瓢子比樱桃还小,只有半个小指甲盖那么大,白色为多,红色较少。瓢子是大自然对人类的馈赠,有清热止咳、利咽生津、健脾和胃、滋养补血的功效。瓢子成熟的季节,劳作了一天的乡下女人,就是再累,回家时也要想办法摘十几丛瓢子,用瓢子蔓扎起来,悄悄藏在身后。回到家后,又像变戏法一样,突然放到孩子面前。看着孩子那惊讶、惊喜的样子,女人的笑容就像红红的瓢子一样灿烂,美丽。刚摘来的瓢子先用清水浸泡两遍,滤干水分,放在白瓷盆里,撒上白糖,滴几滴白酒,在冰箱里冻上半小时,入口冰凉、香甜,堪称人间佳味。偶尔,妈会挑出一颗颗完美的瓢子,一层冰糖,一层瓢子,放入干净无水的玻璃瓶中,放进蒸锅蒸煮三十分钟,制成瓢子罐头,放置在冰箱冷藏。隆冬时节,一家人围炉夜饮,几度微醺后,妈拿出瓢子浆,绝对的亮眼,绝对的美味。

茉莉花

茉莉开花了。茉莉是印度花卉,大约在秦汉时代移植到中国,深受国人喜爱。茉莉性喜炎热和高温,花朵洁白,香气浓郁,淡雅宜人。茉莉花根能理气、活血、安神镇痛,花能开郁、辟秽、制茶,叶能消肿解毒,还能制成茗汤。不过,武都姑娘们喜欢茉莉,还是缘于花香,“燕寝香中暑气清,更烦云鬓插琼英”“新浴最宜纤手摘,半开偏得美人怜”。小时候,我们姐仨常摘下一朵朵茉莉,插在头上,或制成首饰挂在衣角,在家里晃来晃去,晃得外婆心烦:“好艳婆!还不去掉!”一直以来,我都喜欢听《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去年夏天,我有幸在西宁,听到一位朋友用青海话演唱这首歌,熟悉的旋律中,却有另一番西北人的霸气和豪迈!《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的前身,是几百年来一直传唱在苏北里下河地区的“鲜花调”。我的姐夫是苏北人,在武都已经生活了近三十年。姐夫很喜欢养茉莉。我想,他养的不仅仅是茉莉花,可能也是浓浓的乡愁。

起风了,端午将至,而武都,亦是另一番景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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