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甘肃·甘肃日报记者 洪文泉 通讯员 焦方宁
还有不到一个月时间，李照玛就要退休了。走在巡护路上，看着眼前绿色拥抱中的皑皑雪山，李照玛黝黑的脸颊上写满不舍。
马牙雪山位于祁连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核心段的天祝县城西部，主峰白石尕石达，海拔4447米，是祁连山东段最为奇异险峻的大山。这里群山环抱、林木茂密、沟壑纵横、地形险要，分布在这里的资源管护站，都坐落在人迹罕至之地。李照玛，正是祁连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护中心古城自然保护站的一名普通护林员。
33年时间里，李照玛的足迹走遍这里的山山水水，片区10个管护站他就住过9个。光阴偷偷溜走，当年的幼苗长成参天大树，当年那个大步流星的青春身影，如今也是两鬓苍白。
脱不下这身迷彩服
风吹日晒，李照玛身上的迷彩服已洗得发白。第一次穿上迷彩服的时候，眼前这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值青春。
1982年10月，18岁的李照玛应征入伍，两年后他在部队光荣入党。
1988年1月，李照玛退伍转业到地方工作。三年后因工作调动，李照玛成为国有林场的一名护林员。
“虽然岗位变了，但身上的迷彩服时刻提醒我，革命军人的本色不能丢。”初入山林，李照玛就格外用心，他白天跟着老同志巡山护林，熟悉国有林的边界，晚上在灯下学习法律法规和专业知识。
到了造林季节，大伙儿爬山穿沟，忙着植苗、管护。年轻的李照玛为了节省路途时间，干脆就地搭建起窝棚，吃住都在山上。
一年过去，新栽的小树苗爬满山头，李照玛的手上也爬满老茧。老同事都夸他吃苦能干，他却说：“军队的熔炉，进去是铁，出来都是钢！”
为人正派、爱憎分明，这是李照玛做人的原则。
一个冬日的晌午，屋外飘着雪花。独自值班的李照玛突然接到场部电台呼叫“有人在盗伐林木！”当时，其他护林员都去步行巡林了，由于林区点多面广、战线长，当时又没有其他通讯设备，短时间内一个增援也联系不上。
顾不上这些，李照玛立即换上胶鞋，一路小跑，用了两个多小时才寻到盗伐区域。面对两个盗伐者，他毫不畏惧上前阻止。对方一看来了一个人，根本就没把李照玛放在眼里。
多次劝阻无效，李照玛二话不说冲上去，赤手空拳就制服了对方。随后赶到现场的森林派出所干警，看着李照玛和两名身材魁梧的盗伐者，不禁替他捏了一把汗，说他太冒险。可李照玛却义正词严地说：“这是我的责任，有我在，一个树苗都不能少！”
面对犯罪分子毫不示弱，面对人民群众却是另一副面孔。
护林站周边林缘区有许多村落，每逢遇到清明、春节等节假日，农牧民都有烧纸祭祖的习俗，极易引发森林火灾。李照玛深知自己肩负着森林保护和防火的职责和使命，但又理解当地群众风俗习惯。于是，他和同事挨家挨户上门讲解防火知识，在林区入口写标语、竖警示牌，劝导群众不带火星入林，在路口设卡收缴带入山林的香烛、鞭炮，跑去重点地区进行蹲点防护。
不止一次，面对个别群众不理解的训斥，李照玛都是苦口婆心，笑着劝说、耐心解释，既没有跟群众红过脸，又确保了林区无火灾发生。
“只要穿着这身迷彩服，我代表的就不是我个人。”李照玛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30多年来，他把在部队锻炼的光荣传统和优良作风带到山林里，带到工作岗位上，初心不改、本色依旧。
半辈子就干好一件事
深山里人迹罕至，护林工作单调枯燥。一个护林点一般是两名护林员，遇到同事轮休，李照玛就只能一个人在山里工作。
整夜的时间，只有风吹过山林的沙沙声陪着李照玛。每当这种时候，心里难免感到孤独，可李照玛始终劝说自己：既然自己选择了这片林子，就得“以林为家”，无怨无悔。
“以前护林站的条件十分简陋，山高风大，潮湿、交通不便，一间土坯房既是宿舍、厨房，也是办公室，冬天架着铸铁火炉烟熏火燎，不少年轻人待上一半年就耐不住寂寞走了。”古城自然保护站站长孙国平说，李照玛却坚守了下来，把自己的青春奉献给了祁连山。
从天堂到炭山岭，从朱岔到金沙，再到大滩、东坪、四台沟……30多年的时间，李照玛几乎走遍了片区的所有管护站。无数次徒步巡山，不知磨破了多少双黄布胶鞋，靠着一双眼、两条腿，他的足迹铺满了管护区的山山水水。
“岗位虽小，责任重大”。但凡他工作过的地方，哪里容易发生森林火灾，哪片树林容易发生病虫害，哪里外人容易闯进，他一清二楚。林区的地形地貌、森林资源状况等情况都了然于胸，成了年轻人口中的“活地图”。
多年来，在日常巡护、森林防火、制止盗伐、普法宣传、资源调查、病虫防治、保护生态等方面，李照玛尽职尽责，全力以赴，确保了自己负责的林区没有发生一起森林火灾，多次受到上级和部门的表彰奖励。
无论是炎炎夏日，还是凛冽寒冬，林密陡峭的山路上总有李照玛的身影。跋山涉水三十多年，他把一生中最美好的青春、最忠诚的热血都献给了大山。回首来路，他讲不出什么豪言壮语，只是腼腆地说：“守护好这片林子，我这大半辈子就值了。”
让更多人看到高原上的绿色
为了护好林，李照玛牺牲了很多。在妻子眼里，他是个“不负责任”的丈夫；在孩子眼里，他是个“不称职”的父亲；可在同事眼里，他是个老实憨厚的人，只要是交给他的事，都会让人踏实放心。
有一次，女儿打扫卫生时在床下发现一个旧木箱。好奇心驱使她打开箱子，里面整齐地放满了军功章和荣誉证书，可自己长这么大从来都没听父亲讲过。
“爸爸，你箱子里的这些故事，为什么从来都不给我讲讲？”拨通电话，女儿红了眼眶。
“当兵保卫祖国、当护林员守护大山，这都是普通工作，没有啥可炫耀的。”李照玛格外平静，仍然还是那几句照顾好妈妈、好好学习之类的“老生常谈”。
由于长年在山林穿梭，潮湿阴冷的环境使李照玛患上了风湿关节炎，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
2022年4月，组织考虑给他调换一个比较轻松的岗位。站领导找他谈话，他再三推辞，在大家反复动员下，他才勉强答应从一线退下来。
离开护林员岗位后，李照玛到站机关管理后勤。每天，职工的吃喝要操心，水龙头漏水要维修，马桶堵了要疏通，采购来的物品要卸车……从早到晚，他依然忙忙碌碌，继续把每一项工作做得井井有条、一丝不苟。
头发白了，眼睛花了，腿脚不利落了，但只要一有机会，李照玛都会换上那身迷彩服，跟着大家进山里看看。
“现在，保护区的变化可以说是翻天覆地，职工生活条件也得到了大幅改善。”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选择走进大山守护绿色，李照玛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现在，李照玛已经为自己的退休生活做好了规划——在老家租几亩地，开个农家乐，让外地来的游客们也近距离体验一下高原上的绿色。
一场细雨过后，祁连山的绿意渐浓。在山林的深处，一个个身着迷彩服的背影穿梭其间，他们挥洒汗水，为家乡守护着宝贵的绿色。正如李照玛说的那样，“老李”退休了，“小李”又会顶上，只要有护林员在，这里的绿色就永远不会减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