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吴晓明

地间皮包子是故乡民乐的一道特色美食。

地间皮又叫地儿、地衣、地木耳、地软、地皮菜等，不管它有多少学名，故乡人就叫它地间皮，像唤孩子的乳名一样亲切而又自然。

地间皮在故乡那片土地上不算是稀罕物，每年春天，野草野菜还没有探出头，一场雪花飘，一场细雨飞，地埂上、沟渠边、石头滩畔、草丛中，只要是有点泥土，就有它的身影，它们从不挑剔成长的环境。每逢春天雨雪过后，女人和孩子就会成群结伴在田间地头穿梭，他们捡拾地间皮，像收集大自然丢下的礼物一样。一簇簇、一朵朵地间皮就温顺地盛开在土地上，像是春天最先开出的花朵，有时候还会连成一片，没有根，不见枝丫，有的是一团一团的温暖和希望,挎着篮子捡拾地间皮的女人和孩子，也是乡间的原野上一幅最灵动的画面。

小时候家里孩子多，对我们来说，肉是奢侈品，可是用地间皮蒸包子、包饺子、拌凉菜倒是稀松平常的事儿。当然，最美味的吃法，莫过于地间皮包子。

女人和孩子把地间皮捡回来之后，剔除了里面的野草杂质，反复用水洗干净，之后放在阳光下晾晒，等到明亮的光线抽走了它的水分，女主人就把晒好的地间皮装起来，到了闲暇时间，蒸地间皮包子的活儿就开始亮相了。

故乡人从自己的菜园里掐一把韭菜，打几个鸡蛋，把鸡蛋炒成了金黄的颗粒状，然后放入韭菜丁，这时候把泡好的地间皮滤水之后放入，然后加入刚刚出地的黄芽葱，再放入适量的食盐、花椒粉、姜粉等，拌好的馅儿看着金黄中透出翠绿，翠绿映衬着深沉的褐色，那一盆馅像是一盆色彩斑斓的画卷，打开了我们童年生活所有美好的向往。

这时候，女主人早就把发好的面放在案板上开始搓揉了，等到酸碱度掌握好之后就开始包。当一个个白生生的包子在蒸锅里开始做热腾腾的梦时，孩子们眼神里都是狼烟四起。等到包子蒸好，既有蛋的香味，又有韭菜的清香，既有面粉的幽香，又有地间皮的芬芳，当然，黄芽葱的香味没有谁能覆盖，各种香气相互氤氲着，彼此渗透着，整个村庄都是香气弥漫，似乎袅袅的炊烟都有了热腾腾的感觉和香喷喷的味道，松软而又鲜美的馅儿让我们吃出了童年最幸福的滋味。

孩子们小手抓一个热包子，边吃边追逐打闹，似乎童年的快乐都在包子里发酵。小时候的记忆里，我觉得地间皮包子就是最好吃的美食了，尤其在天寒地冻的雪天里，热气腾腾的地间皮包子出锅时，那幸福和温暖简直可以翻倍。

当然，很多时候，地间皮和土豆也是黄金搭档。故乡从来都不缺圆润憨厚的土豆，闲暇的日子，女人们蒸一锅土豆，蒸熟之后，捣成土豆泥，然后加入适量的地间皮，白黑对比鲜明，像是我们小时候生活的色彩，简单而又醒目。然后炝点葱花，加入适量的盐和花椒粉，简单而又好吃的馅儿就完成了，色彩淡雅的包子味道一点都不打折。小时候逢年过节，很多人家都会包地间皮包子，感觉那顿饭也是对节日最好的尊重方式。

多少年过去了，那盘地间皮包子仍像是盛开在我记忆中璀璨的花朵，让我吃出了童年的滋味，吃出了对那片土地的感恩，吃出了对那个小村庄绵长的思念，更是吃出了人生的况味……

如今，地间皮包子也是餐桌上的一道特色美食了，最原始的味道唤醒了很多人儿时对泥土芬芳的记忆。当然，如今人们的饮食更丰富了，它的搭档自然不会拘泥于土豆和鸡蛋了。其实，地间皮真的很百搭，和土豆可以相拥，和粉丝可以相伴，也可以和肉相依，只要用心，和谁搭档都能衬托出一样的欢喜，细细想来，地间皮褐色的沉默里，也藏着很多生活的大智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