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化理
大寒后的一个早晨,城市上空,唯见絮云铺天盖地,似在召唤我,到大漠上去看下雪。
向祁连山方向行驶,雪片看似迎车而来,离我而去。从后视镜里看,顽皮、活泼的雪花,反而打了个转身,又追我而来。我驾的车犹如驶向花地的蜂箱,拖着浩浩荡荡的尾巴在行走。
天地一色,纷纷扬扬;山川逃遁,大隐于雪。朝夕相处的祁连山,此刻难得看到芳容。前山台地上,站立着片片小树林。小树林后,隐藏着座座小山村。小山村上方,隐藏着一排巍峨的山峰。沿山路面干冷光滑,落不住雪。刚落上一层薄雪,就被风吹着打转,像涟漪,转身又像闪电,哗啦一下,一溜烟消失在了路边。
大漠的降雪,有种气贯长虹的威势。近看,风刮着雪,雪团似千千万万个镞头,超低巡航,掠地而过。雪花不是空中降落的,而是从远方飞来的。透过朦胧看远方,有一道雪墙帷幕横垂天宇。它徐徐而降,像有弹性似的,到达地面又轻轻弹起,然后又缓缓着地。这使得远方的地平线上,有种青色的堆积感和重叠感。
雪在狂飙,皑皑雪野的视线范围在收缩。我像放牧人,站在原野里放牧着一野雪花。天气预报说,一场覆盖欧亚大陆的春雪已经发育而成。如果这是有关春的消息的话,那么我将以大地般的情怀,迎接春天的到来。
嘉峪关客服中心的流动字幕,万雪纷飞透出一点红。值班员十分惊讶:暴雪中造访景区的人,比白天的星星还稀见。我刷过身份证进入关城。值班员说:“六点关门,当前你是唯一游人,可以尽情地游览。”
走过三道瓮城,石板上古人的车轮轧出的深槽,被风雪抹平了。我独立在关外的大门口、在曾经迎敌拒险的铁门下,形同孤鹤,心却怦然而动。我仿佛能听见风撞击城墙的声音在旷野里呼啸,独撑暴风雪的城墙在寒风里挺立,旅人远去的脚步声混杂着车轮声在天边轰鸣……我站立的地方,就是无数古人出入走廊的门槛。
站在城楼上西望,大草滩,飞雪茫茫。此时的夜和雪域,无边无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