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 荪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这是大家熟悉的王安石的诗句。一个“总”字说明,起于晚唐蜀国的春节书写张贴对联习俗,至宋已蔚为大众习俗。而据敦煌发现的简牍,精致的对联更早已经出现。后历千年尤其明清以来至今,成为中华文化的独特景观。
崇文、尚诗、重书的中华文化沃壤,产生了对联。其美妙者乃文之精、诗之粹、书之妙,文、诗、书多维美学元素叠加,凝聚而成中华文化的一颗璀璨明珠。
对联对联,既对又联,即对即联,先对后联。对立归一,对称和合,貌对神联,相反相成。或称对子,或称联语。阴阳分合,对称、对比、对立统一的哲学思维;诗赋骈文之律韵所形成“曲尽其妙”的表达范式和大众喜闻乐见的习惯,成为欣赏和接受的美学基础;然后,更有书法使文字平添艺术翅膀。
联语即诗,或精心结撰,或集古诗文之句,文学性与哲理性融为一体,锻造出“绝妙好辞”,形成独立的艺术生命。
诗本心迹,书乃心花,联语被笔墨乃至金石珍木镌刻铸造,再次、多次诠释,珠联璧合,聚焦而生裂变。
书写以后置放雕刻于吸引眼球的楹柱、厅堂、金鼎、巨石之上,视觉乃至整个感觉空间被极大拓展。
把对联作为一个艺术景观文化现象的整体来考察,对联的意义和价值理所当然地被提升并且放大了。
由此我理解了:何以对联成为诗家之胜场,书家之平台;成为热闹场景与安静书斋所共有的文化元素;既为诗学又为书学之分支,乃至学问家哲学家之课题,集聚而成中华文化的独特篇章。
明人朱鼎有诗句曰:“只见万种奇葩呈艳丽,十分春色在枝头”,似乎可以借来形容中华文化中的对联景观。
就内容的丰富性而言,中华对联几乎可以称为我们民族生活的又一种百科全书,涉及方方面面。作为源远流长的中华文化的特殊品类,反映了各个时代不断发展的文化精神,其中有贯通甚至超越时空的历久弥新的精华。
在海量的作品中,对联与人的心灵接通,天人相感相应,生态与心态相融相契,因而具有鲜活的生命感,即古人所谓“道法自然”。
在面对文字的激动之后,我把激情挥洒、凝聚在书法创作中,即把文字的诗情画意、思通妙悟,寄托于翰逸神飞之中。努力使笔墨姿态,美学韵致,特别是精神气息,传达我对书写内容的体悟,是我的基本追求。
作为对联,大多字数少,版面有限,望之一目了然,书写的自由度尤其对败笔的容忍度小,往往一字不好便要废掉,甚至一笔点画不当也不得不撤下,故而不可信笔一挥。因而,务须有形,有势,有神,有格。无论端严,放旷,清雅,萧散,力求书与文相通相契,相得益彰,有生命感,方可称善。
我为此不吝精力和笔墨,反复磨炼。但艺无止境,不能尽如人意者仍不少。值得庆幸的是,正是文学和书法之缘分,赐我以充实快乐与健康。文学可以养生,书法能够延年,中华文化之内在魅力,此可一证也。
(摘自《河南日报》2023年12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