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统一刊号:CN62-0001 甘肃日报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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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从祁连来

梁卫忠

马衔山仿佛一座巨大的造雪机,大雪沿着兴隆峡谷,鼓荡着出了峡口,又随着上旋的气流扶摇而上,在榆中县城上空,突然变得安静和美,晃晃悠悠地落下来。

天气预报说甘肃大部都有中到大雪,河西一带还可能会有暴雪,这让人不得不联想到这些雪是沿着祁连山脉而来的。我见过河西的雪,那雪下得凛冽,狂风嘶吼陇原西部的土地,顷刻间就可以淹没祁连的轮廓。而在榆中这座位于祁连山余脉之下的小城里,借着黄河的温润和南来的暖风,使这些雪花显得丰腴和善、悠闲自在,或许是河西的土地太过广大了吧,风雪赶路,都走得很急,像一匹匹快马,直到它们带着风沙的蹄子触到了黄河,才终于慢了下来,一边打着响鼻,一边喷着白气,在岸边歇脚,啃食黄河之滨肥美的水草,饱饮河中绵柔平和的水。

这是银杏最美的时节,嫩黄色彩勾勒着初冬的街景,风卷大雪,纷纷扬扬,下得轻柔有序。雪落在小城里,大成路两旁旧槐的叶子还没有落尽,水分饱满的雪花落在叶片上,一枚,两枚……槐叶终于不堪重负,抱住雪一起翻滚着落在地上。

平坦宽阔的道路如同经纬,划开县城的格局,栖云路是一条明显的分界,路东南侧几乎还没有积雪,而靠近兴隆山的一侧已然寸余。大成路是一条老街,沿街而上可穿越兴隆峡谷,而直通马衔山腹地,飘向县城上空的大雪也是沿着这条通道而来的,因此,大成路的雪好像下得更猛烈一些。迎雪向山而行,街道两旁多是一些低层的小楼,之间横夹一些小巷,随意向右拐进一个巷口,两旁皆是高高矮矮的民房。小巷充斥着人间烟火,卖酿皮、烧烤、甜醅、水果的应有尽有,也有小酒馆、农家乐、串串小火锅可供消遣。记得早先的巷子深处还有一家纯手工制醋的小厂,每每经过,醋香扑鼻。

栖云、兴隆的地名都来自于兴隆山,兴隆山系有两峰,一曰栖云峰,一曰兴隆峰,两峰对峙,形成兴隆峡谷,沿峡谷而进,眼前重峦叠嶂,层叠而起的,就是祁连余脉马衔山,山峰最高点海拔3600多米,纵使炎夏,依然存有常年不化的积雪,晚秋时节,小城下雨,山上下雪,之间不过十几里路,却是截然不同的景象,也因此,榆中成为兰州近郊夏日避暑的不二之选。

而下在南河的雪,则更显诗意。南河两岸,是雕梁画栋、廊檐飞翘的仿古公园,雪的纯白与彩绘的明艳之间形成一种鲜明对比,却又不失和睦。河水尚未封冻,在静雪的呼吸下泛着汩汩的声响,有人立于桥上观景,眼神仿佛分成万千道柔光,投向每一片雪,灰瓦白墙映衬着此刻的天空,瓦如天,墙似雪,古人的建筑艺术竟与这下雪天暗合。南河雪景之美有古诗为证:

雪霁峡河静流光,灯火点点水云乡。

银装世界梦初醒,枝头闲愁忆程乡。

农舍疏篱映瑞雪,醉卧茅舍烹酒香。

家书万里传佳音,守得春花报喜翔。

这是清人曾凤翔的一首诗,凤翔先生是广东程乡(今梅州)人,曾任金县(今榆中)知县。诗中“峡河”二字,就是现在的南河。先生定然也是在这样一个大雪天来到南河,把万般情怀寄托于万千雪花吧,程乡虽是南国,但历史上也曾多次下雪,凤翔定是取来雪花作了家书,写尽万言以寄之。

南河再往南是一座小山,名曰凤凰山,立于山头,小城尽收眼底。在大雪的装点下,街道变得洁净如洗,楼宇、树木都披上了一层洁白的薄纱,小城因为雪,变得更加恬静,仿佛一切都为了等待这场雪。

夜幕降临,一盏盏路灯点缀在街道两旁,为夜归人照亮了回家的路。雪花在灯光的映照下,宛如一颗颗闪烁的星星飘落人间,多么柔软的星星,为小城铺上了一层晶莹的绒毯。一切都慢了下来,温暖的灯光透过居民窗户洒向天空和大地,随雪而来的冷空气让街道上的行人渐稀,而车辆的密度却依然在无限增加,站在摩天的高楼上向下望去,车灯连缀,形成一条条明亮通透、交错互织的金色丝带,这条丝带里,又蕴藏着多少颗为了梦想和生活而夜归的心呢?

最深的夜晚依旧来临了,安静的空气让雪花变得更加小心,它们落得越来越慢,愈发繁密,它们尽力营造一种更加安宁沉醉的气息,这一刻,睡着的和醒着的人们,都进入了一场美梦。

一场雪,无声地诉说着一次时光的流转,小城多少次下过这样的雪啊?环城西路的大街通了,下过一次;现代化的市民公园落成,也下了一次……一次次绵密的大雪,下在高楼林立的岁月里,也下在油盐酱醋的人间烟火里。小城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美,车辆多了,市民的日子红火了,小城的梦想在岁月里回荡。

在时光的熔淬下,对小城日新月异忠实的见证者,或许就是一场又一场说来就来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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