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 静

绚烂、饱满、静美……河西走廊的秋天，韵味醇郁。

秋风从更遥远的北方赶来，天空被掀得更高更远了，天蓝中泛着点青，宛如把一湖的水吸附了去。风赶着白色的云，有时堆积成棉花山，有时又把它扯成细丝般的弦，以天空为琴，奏出鸿雁苍鹰起舞的乐音。胡杨林的叶子黄得晃眼。抚着沧桑的树干，阳光从枝叶缝隙间洒落，历经千年的赤橙黄绿青蓝紫一起投射下来，在浅碧的水域间泼染出一幅水粉画，荡人心魂。七彩丹霞的颜色愈发明艳了。“色如渥丹，灿若明霞”的概括太过笼统，只看那些灰白色、丹红色、米黄色、墨绿色、黛青色、暗褐色……宛如随着丘陵散开飞天般的条条彩带，就不得不慨叹以“削出芙蓉作画看”来形容它一点都不夸张。在黄沙茫茫的巴丹吉林和腾格里沙海间，静默着一片紫色的花海。轻风掠过，一个紫浪追赶着另一个紫浪，那个叫紫金苑的梦幻城堡就沉浸在摇篮里一般。雪山、彩丘、黑水、黄沙、冰川、戈壁、湿地、草原，是上苍用巨手在这片土地上堆混踏揉成的油画。秋天在河西走廊壮美绚烂的画幅中，气势分外恢宏。

在这里，没有哪一个季节比秋天更喧闹更丰盈。先是果树——枣树、梨树、苹果树，还有葡萄架，被设计成基地、长廊的规模，连成一片，有排兵布阵之势。秋风刚起，黄绿色的小枣挤挤攘攘地为一点空间红了眼圈，当完全变红的枣子从树上被敲打下来时，霜露就奔赴而来。这个时候，苹果、梨、葡萄你追我赶地开始成熟。再是庄稼，山坡上、河道间各种鼓着肚子的豆儿，是串在这片土地上的巨大项链。只听“啪”的一声，一个豆荚炸裂开，随着“噼噼啪啪”声响起，千万个豆荚炸裂开，农家人的笑声也就从村庄飘出来。高粱、稻子、葵花的头颅越垂越低，成熟的玉米却妖娆得很，一片丰腴。这是河西走廊最好的季节，也是河西走廊一年中的黄金日子。

这个季节，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祁连山上的积雪，居延泽畔的芦苇，玉门关外的月光，还有敦煌壁画的娑婆大梦，都用沉默的表情，表达对这片土地的热爱。秋风瑟瑟，站在长城的断垣前，隔着黄土与时间的缝隙，眺望使者的步伐凿空了漫漫黄沙，那里马帮与驼队日夜兼程，丝绸之路在他们脚下绵延。静默在凉如水般的月色里，左公柳、骆驼城、洞窟壁画遍布历史的长河，一片星光璀璨。

秋天，行走在这片雄浑、苍凉、广袤、繁盛的土地上，可以与山川对话，可以和河流晤谈。秋天，可以和每一棵树握手，和每一株草私语，然后知自然可畏，生命可敬，即使面对林荫小道上的一片落叶。

秋雨总是在黄昏时悄悄潜入。夜，彻底陷入了无边的静谧里，在秋的心里，平平仄仄地写着一首婉约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