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延军
几场秋雨过后,祁连山下已有些许凉意。
周日早晨,天晴云淡,空气湿漉漉的。同妻子沿县城滨河路散步,绿植带的乔灌花卉生机盎然,八瓣梅、秋菊……光鲜亮丽,娇媚动人,缀在花瓣、松针、柏叶上细小的水珠儿在阳光下熠熠闪光,似罩了一层淡淡的薄雾。眼尖的妻子在步道旁的草坪上发现了星星点点的黑点,我走近弯腰一瞅,外形酷似泡涨的木耳,呈墨绿色,软软嫩嫩,薄薄透亮,像耳朵,又如一朵朵娇嫩的花,这不是久违的地卷皮吗?
地耳,家乡的人们把它叫作地卷皮,我猜想大概是因其消失得快,缩卷成小灰黑点的缘故吧。
地卷皮是夏秋雨后的匆匆过客,只有在雨过天晴后的草地上才会出现,但委实有点娇弱,禁不住太阳晒,早晨还欣欣然遍布草丛,下午便销声匿迹不见踪影,悄然躲起来。躬身细瞧已萎缩成一个个灰黑色的小团,粘在地上,手指一碰,就碎了,比野蘑菇娇贵多了!似再一次等待雨后潜滋暗长。
雨后,大的地卷皮显山露水,一簇簇舒张着身子,沾着草末儿,一眼就能瞅见;小的藏在草丛间还沾泥带露,静待慢慢长大。和妻子蹲在地上,轻轻拨开草丛,手指小心翼翼地捏住,往上一提,便拾起来了。
小时候在老家的山坡上捡到地卷皮,心里时常琢磨每种植物生长都会有根,为什么独它好端端从地表生了出来,大人狡黠笑道:“羊粪蛋生的”。这样的搪塞让童心疑惑不解,既然是羊粪生的还用它包饺子干吗?心中便留下了更多的疑问。
雨后的田地孕育了地卷皮,也留下了小小少年的足迹。呼朋引伴去捡地卷皮,顺便拔几把嫩绿的野韭菜,盼母亲能做顿心仪已久的地卷皮包子。母亲把野韭菜、鸡蛋和地卷皮掺在一块,包包子、饺子或烙韭菜合子。黑的绿的黄的相掺杂,赏心悦目,色泽诱人,看着就眼馋,围在灶台旁,焦急地等着美美吃上一顿。有时,母亲做面时,汤上漂着地卷皮,吃起来比黑木耳嫩滑、柔筋,鲜中透着一丝甜味。
疑问和答案随着岁月被渐渐地淡忘,可故乡的山水从未忘却,封存在记忆的深处。
花时间捡地卷皮不容易,择净清洗就更难了,需要有点耐心。仔细地用手一点点地择,用嘴吹用手指轻弹草末和土,然后在清水中漂洗多遍,不然地卷皮的褶皱间留下泥沙,吃起来影响人的心情。细心的妻子把洗净的地卷皮晾晒阴干,珍藏了起来。
用手机拍几张照片,发在朋友圈,不料纷纷回复:地耳、地衣、地卷皮、地捡皮……虽名相异,物相同,情相通。清新鲜美的野菜,成为人们心头不舍的追忆,舌尖的美味记忆,也是美好时光的温暖留存。
地卷皮是一种季节性的菌类和藻类的共生体,富含蛋白质、矿物质、维生素及钙磷等微量元素,炒食、凉拌、做汤都行,是难得的野味。它似乎对生长环境有点挑剔,喜阴喜光。如今,随着生态保护的实施,家乡草地沟坡的地卷皮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