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赫楠

文学，曾在一个时间段里成为中国人记录、表达和探讨重大社会问题的主要阵地。回顾20世纪80至90年代新时期文学的发展轨迹，我们能清楚地看到，在彼时的时代演进和社会变动中，文学的影响力和覆盖面都极其深远。随着互联网技术的普及，我们获得资讯、发布观点和探讨公共话题的主要方式已从文学阵地撤退。在今天，如果文学仍要保持对社会历史图景“现在进行时”式的关注和表达，就离不开报告文学、纪实文学等的努力。

作为当下文坛中报告文学写作的翘楚，李春雷近年来出版和发表了大量作品，他作品中所呈现的时代性、现实感与文学质地的高度融合，一直为评论家所称道。李炳银曾有评价：“李春雷凭借丰润的文学修养和独到的审美选择眼光，在充分汲取前辈大作家的基础上，又进行了多层次的探索，对短篇报告文学这种文体贡献颇丰。”《李春雷短篇报告文学精选》收录了李春雷2008年至2018年间创作发表的作品，如《索南的高原》《摇着轮椅上北大》《我的中国梦》等12篇，都是他不同时期的短篇精品之作。从中不难看出，对于报告文学创作的文学性自觉，在李春雷的写作中是贯穿始终的。

李春雷很重视、也很善于在素材中寻找出最具文学特质的视角和切入点。《夜宿棚花村》一篇描写的劳动场面和生活场景，呈现出地震这样一场灾难之中仍无法遮挡的人情美、人性美，文学在这个特定时刻与场域中提供了最恰当的表达，所谓“当灾难来临，文学不可或缺”。作者非常善于写细节，《风雪小卓玛》中藏族少女双手托起的“谢谢”纸板，《摇着轮椅上北大》中妈妈被认作奶奶的小误会……这些饶有意味的细节往往更具文学表现力，更能精准地表现事件中的人，以及他们在现实处境中的精神和心理状态。

当然，报告文学这一题材，天然就携带着对于时代性和现实感更重、更急切的要求。无论是“红衣女郎”之小、之平凡，还是“舰载机”设计建造者之大、之壮丽豪迈……这部作品集中的主人公们，这些极平凡、普通的人物，和担当重要使命和责任的时代英雄，他们都在李春雷笔下，在这部短篇报告文学集中交汇，在实践过程中交汇。这些人物不仅是十几个个体，更是一群人，是一个国家和民族时代精神的一部分。李春雷的很多作品都是他深入生活或采风的成果。在这些作品中，不仅能看到人物、事件和汹涌澎湃的情感，还能感受到作家对当地风土人情的描摹。这既是李春雷报告文学“文学性”的有效组成部分，也是他作品中主题的深化——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那些平凡而伟大的人。

不同于其他文学门类，报告文学不仅包括书房里“写”的功夫，更包含广阔天地中“采访”的功力。文集中每一篇作品的创作谈，更像是“纪实的纪实”，或者可以比作小说创作中的“元叙事”，我们从中看到一篇卓越的报告文学是如何经历收集素材、采访以及案头功课等过程，最终得以完成的。李春雷的创作谈讲述充实，语言诚挚而简练，与作品相得益彰，合力呈现出一部部优秀短篇作品“台前幕后”的文思巧妙与真功力、苦功夫。

多媒体时代，当文学的公共性日渐淡薄的时候，报告文学，尤其是短篇报告文学的纪实性、及时性成为当下文学写作的一种路径。李春雷文学创作的独特性和时代价值正在于此。

（《李春雷短篇报告文学精选》，李春雷著，河北大学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