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凡

神话作为原始先民探索自然和人类缘起真相的产物，寄寓着一个民族源远流长的文明如何传承演变的深刻内涵。汪渺在伏羲一画开天肇启文明的故事中领悟到，伏羲的创世壮举不是创造了万物，而是认识到其存在并为之命名，开启了对宇宙规律的探索和阐释。因此，他创作的《伏羲创世》，以朴拙中显露灵性、纯真中闪烁豪迈的诗句，讲述了伏羲、女娲与他们的女儿珠儿以大爱情怀带领族人从野蛮走向文明，从分散走向团结的故事。

作品塑造了伏羲、女娲、珠儿、鸟人儿、火精灵等个性鲜明的形象，铺展了原始先民从事生产生活诗意而富有活力的画卷，再现了以伏羲为代表的先民们的创造精神和浩然大爱。汪渺自述《伏羲创世》的创作经历横跨十二年。但正因其历练之久、推敲琢磨之深，在精神指向和艺术审美上都走出了更宽更美的道路。

汪渺敏锐地捕捉到了伏羲神话背后寄寓的中华民族优良的精神传统，以诗性的语言展现了伏羲为天地万物命名时的场景，伏羲、女娲与珠儿在面对生机无限的世界时，以富有想象力的眼光为万物进入人类言说视野的形态进行了最初的规范。汪渺对伏羲“钻木取火”“结绳而为网罟”“造琴瑟”等改进生产生活方式的事迹进行了浪漫化的重写，再现了人类为实现对美好生活的追求而发挥主观能动性的创举。

火精灵是汪渺为伏羲等人类先祖设置的补充角色。当人类以自我为中心，将自然界理解为人类前进的工具、人类存在的附庸时，火精灵总是以旁观的冷眼不留情地批评着人类的自负。火精灵童真的言语中显示着智慧：“即使没有人类，/该开花的依然开花，/该结果的依然结果，/太阳照旧会从东方升起。/万物都按自己的本性活着，/绝不是为了人类。”如果说伏羲展示的是作者的社会观，火精灵口中传出的声音则代表了作者的自然观。

从这种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中生发出的，是长诗的又一重要题中之义——“爱”。汪渺并不因为《伏羲创世》题材的宏大性就忽视人类的种种情感，而是将爱人、亲人等特定社会关系中的小爱升华到对同族、同胞、人类及世间一切的大爱。他赋予伏羲建立嫁娶制度以“爱”为出发点，“爱是神圣的，谁不尊重，/谁就不配在大地上站立！”在汪渺笔下，伏羲与女娲也成为一对嬉笑打闹、吵架撒娇的平凡夫妻。这份爱并不止于个体与个体之间，而在日常生活中形成了一种对自然万物的悲悯，最终在生存危机面前将大爱的情怀投向全人类。女娲为实现对人类的大爱将自己补进了天空的裂缝，珠儿曾对母亲的选择感到悲伤怨恨，但当她面对族群存亡的危难时刻，甘愿跳下滚滚河流。《伏羲创世》中，与伏羲高举着的文明旗帜呼应，女娲始终践行着大爱的信念，传下大爱的火种：“请将受伤的小鸟送回暖巢，/将迷路的小羊送回家园，/将我们的部落引向文明的高地，/便是对我最炽热的情最深沉的爱！”

《伏羲创世》中，鸟人儿有飞上天空的梦想，伏羲有带领民族化为飞龙的梦想。汪渺作诗正如女娲抟土造人，“用心捏，将自己的生命也捏了进去”，故《伏羲创世》有了蕴藏着和谐之美、充溢着悲悯情怀的丰满形象。民俗学家高有鹏曾称：“伏羲氏不是别人，他是千百万劳动者的智慧和勇敢的化身，代表着中华民族对全人类卓越的贡献。”在《伏羲创世》中，我们感受到了大河奔腾的滔滔激情，感受到了触摸人文根脉的大爱情怀。

（《伏羲创世》，汪渺著，敦煌文艺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