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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空寂

梁卫忠

鸟儿们似乎从来都不曾嫌弃山林的萧瑟,面对早春的沉默,它们欢快地跳跃、鸣叫,穿梭在落叶松空旷的枝丫间,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灌木还未苏醒,但地上已经能隐隐见到草色。西北的早春依旧寒冷,没有冬日大雪时的苍茫和雪花充斥人间的逼仄,仿佛山中只有这些鸟。鸟在叫,却也不见鸟,它们一定是在丛林中用爪子刨开腐草,啄食早发的草芽,或是争抢着一颗干瘪的松果。它们的警觉是与生俱来的,没有繁茂的枝叶或杂草去掩藏,索性就离着山路很远的地方,让路人只闻其声。

我一定是个不速之客吧,我所经过的地方分明听到“扑棱棱”的翅膀拍击声,我没有去刻意寻找它们,我怕灼热的目光会搅动这种特有的清冷所营造的安静,甚至为自己打破此中安静而懊悔。

这座山有着一个十分喧闹的名字——兴隆山。

白桦密织的地方有着令人难以想象的单一感,除了白桦,剩余的还是白桦,灌木无法跻身在它们脚下,它们高高挺立着洁白的身体,手挽着手,却又彼此孤立,白色的枝条向着天空伸展,就连最低的也丝毫没有气馁,仿佛它们确信终有一天会蹿到最高的地方,去呼吸最清冽的风,接受最热烈的阳光一样。这些原生的植物到底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是像一个兵团一样一起进发而后驻扎,还是大风吹来种子发芽,根系蔓延盘错,最终长成现在的模样呢?它们跨越了寒冷的冬天,又是如何将其他植物都赶出自己的领地,这期间一定经历过长期艰苦的斗争吧。它们的洁白是相对而言的,当一朵白云飘荡到兴隆山的上空时,白桦的枝干便泛起了一层绿意,那是一种朦胧、内敛、含蓄的绿,自带着月光白的滤镜,让林子显得愈发空灵和单一,单一是唯美的事物必须具备的特性,正因为单一,才容得下我们思想的进入。此刻,我能拥有这座山的所有,单一与空寂安置着我的思绪,并在我生命的本能中产生另一种更为深刻的冲击力,相对于繁复而言,更能够激发我的脑神经向着它们主动伸出友好的触角。

转过这条小路的尽头,白桦林开始渐渐稀疏,尖刀状刺入一片茂密的云杉林。云杉与白桦,形成两支对垒的军团,云杉是另一个庞大的帝国,它们几乎覆盖了整座山,浓艳的绿色是它们的铠甲,风动,则云杉动,云杉动,整座山都开始动。这是不是它们在向白桦示威呢?长枪大戟的白桦按兵不动,声势浩大的云杉摇旗呐喊,一整座山陡然间变得喧腾。白桦还能不能突破重围?假如突破了重围又会不会形成一种反向的包围?

突然从山下传来一阵绵长的钟音,带着落日金黄的质感,音浪催风而动,仿佛神仙的大手轻抚而过,一切恩怨顷刻化为乌有。我所有的假设依然没有答案,或许没有答案就是今晚最好的结局。

春山,重新转向一种空寂,众鸟归巢,夜晚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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