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玄承东
身为画家的老赵每年到兰州,待不上几天,就开车到山里去了,一头扎到老乡堆里,古往今来、云里雾里地闲谝。这不,已逾“天命”之年了,还是老一套。
我已经习惯了老赵这种来去如风的性格,也知道创作是个很苦很累的差事,所谓灵感,跟流星一样,稍纵即逝。再想找回来,天上地下费老鼻子劲了,所以没有多打扰他,只是很认真地关注他近些年的作品。
和以前相比,他的画风有了很大的改变。当然,山,还是西部的山;水,还是西部的水;人,还是西部的人。不过,少了些飘逸、灵动,多了些凝重、苍茫。特别是笔下的人物,几乎不见浓眉大眼、昂首挺胸的形象,就算是传说中的英雄,除了占据画面的中心外,也跟身边的芸芸众生没什么差别。只是,他们的腿像石柱一样,脚像铁板一样,难以撼动,特别是那目光,无法用明亮来形容,只觉得深邃、坚韧。
有一次,老赵完成了一件作品后,我们总算多聊了一会儿。
谈起他近来的画作,我说:“色彩少了,黑白居多。”
老赵说:“看看西部,雪山、草原、沙漠、大河……这些地理特征的色彩,还有,中国画本来就是水墨画,黑白的表现力已经很强了,色彩多了,画面就轻了。”又一脸认真地说:“艺术讲的是真善美,真是最基础的东西。”
我说:“还有,你画的人表情好像都很严肃。”
他直截了当地说:“过日子本来就是个严肃的事,特别是山里人,太不易了,能不严肃吗?”顿了一下,他又说:“表现光明,是艺术的使命。可你总不能把黑的画成白的,蓝的画成红的呀!”
我又问:“你这些年画风为啥要变?”
他说:“过去想的是画什么,现在想的是为什么画。过去看重的是感情的宣泄,现在看重的是思想浓缩。”
“为什么画?”“因为西部的历史、山河、人文给我留下了太多的感动,不如实地反映出来,对不起老天给我的这条命。”
“看重思想浓缩是啥意思?”“画画,不光要好看,甚至主要的不是好看,是让观众看到画面后面的东西。”
我的一位同事也喜欢水墨,他评价老赵笔下的人物:“表情往往是平和的,既非大喜,亦无大悲,然而观者却能感受到一缕淡淡的哀愁、微微的苦涩,从而渗透出生活对于人的真实含义。”
20多年前,老赵患了重症,历经生死考验,他对人生、对艺术有了新的感悟。他说:“躺在重症室里,我就想,要是能活下去,我一定好好活,好好画。”
七千多个日日夜夜过去了,老赵活出了独特的追求,生命的色彩;画出了历史的厚重,西部的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