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寨芳
在我的心里,东梁渠流淌的不是水,而是武山人民的创业精神。
那天,我走进心仪已久的东梁渠,是怀着敬畏之心去拜谒的。东梁渠自1957年修通流淌至今,30多公里长的渠道在海拔1900多米的东梁山上蜿蜒腾飞,输送着聂河水,灌溉着武山、甘谷两县3万余亩良田。
我从大南河谷地徒步爬上东梁山英咀村。踏上新修的乡村水泥路,南望苍翠的秦岭,清澈见底的聂河从茫茫林海中走来,玉带般的东梁渠在山梁梁上飘舞。我捧起一把滚烫的红砂土,历史的回声和现实交相辉映,当我的目光落到大黑沟时,“红沟飞渡”渡槽彩虹般映入了眼帘,我的朝拜就从“红沟飞渡”起步。
东梁渠引南沟聂河之水灌溉北山良田,渡槽南北走向。我站在渡槽的北面,南望是一道道山弯和整片整片的森林,渠道像一条蟒蛇被绿色掩映着;北望是受益于东梁渠的土地,麦子已经归仓,翻耕过的土地一片赭红,绿色的地块是玉米和蔬菜,还有果园,那被树木笼罩的片片浓绿是一座座村庄。我决定从“红沟飞渡”逆渠而进,探访渠首。
渡槽拱形构造,中间的大拱肩着两边的小拱,两根槽墩擎天柱般把槽身举在盘道山和鞍子山相夹的蓝天白云间。我站在沟底仰望惊叹时,一位在沟涧淘沙的聂姓老汉说,这是1963年改建的钢筋水泥渡槽,1957年建成的是木质渡槽,群众捐献了16立方米原木,就像今天建筑工地上的脚手架一样支起了槽身,渡槽是支成凹形的原木中间镶嵌了铁皮。他在底下玩耍过,后来松垮了,就修建成现在这样了。我问聂老汉高寿,他说1949年生人,修渠的事儿他记得的。我相信他说的话是真的,而且有资料显示也是如此。渡槽上有凸起的字,快60年了,早已斑驳了,我用照相机镜头把字拉近,认清了“红沟飞渡”。
越过沟涧,我踏上了渡槽南侧的渠道。从这里到渠垴要穿过四片林地,七八处悬崖峭壁,为土石质山地,是主渠道开凿时最艰难的地段。行走在四五米宽的渠道上,渠水波光粼粼,汩汩奔流,鸟儿啁啾,野鸡鸣叫,各色野花竞相招展,一丛丛紫穗槐在渠沿上艳放,野生金银花倒垂着身子把黄澄澄的花枝伸向清凌凌的渠水。渠身时而显现,时而隐藏,捉迷藏似的在山林沟壑间延伸,给人一种神秘,一种向往,一股寻根溯源的激情。
1956年土法上马的工程,困难重重,一无钢筋水泥、二无经费、三无设备仪器。有的只是经过短暂培训的石匠、木匠、爆破工、勘测员、安全员等农民技术员,以及从6个乡13个社队抽调的1300余名建设者。这些创造奇迹的建设者们以“先修马路后开渠,以水引路看高低”的办法划定了施工地段;用草皮、石块为原料解决了渠道渗漏;在渠旁植树、渠面种草预防滑坡;用柳筐装石头过滤烂泥通水,解决了早开晚堵无法通水的“烂泥湾”难题。1956年冬季,奋战7个月,用工6.8万个,全长10公里的主渠道开通,聂河水被引到了当年红军宿营的柏家山村。1957年初夏,引水到了关家山。至此,跨草川、温泉、郭槐、洛门四个乡镇,长30多公里的灌渠全线开通。
渠身隐藏的地段是涵洞,全渠有21座。每过一处涵洞,我都要匍匐在渠沿上,拨开遮掩了洞口的草木,想从洞口洞壁上寻找到什么。渠身两边林木茂密,行走其间阴凉爽快,有蝴蝶做伴,飞鸟同行,渠水唱歌。走着,我的眼前出现了用水泥凸刻着“明洞”的洞口,它是为防止滑坡而修的,洞口呈长方形,洞顶长满草木,和山坡融为一体。它足有一百多米长,每隔十米左右洞壁上留一方孔,可看得清水流。我踏进渠水,钻进明洞,水流淹没膝盖,洞内略显昏暗,从洞壁方孔射进来的亮光把渠底绿茵茵的水藻照得清清楚楚。我恍然大悟,这方孔是用来清理渠中淤泥的,这洞虽暗犹明,所以叫作明洞。我行走在明洞中,我就是渠水,渠水就是我了。
走出“明洞”是一处漫湾,又见一座涵洞,我清晰地在洞顶认出了“8号涵洞”,四个字的中间是一颗五角星。我伸出手去抚摸,似乎触摸到了一个时代的脉搏,听到了60年前誓师会上“共产党员、共青团员,树雄心,立壮志,带领广大人民群众向大自然进军,让高山低头,河水让路”的豪迈誓言。拱形洞口上石匠们凿成的花岗岩条石温和而滑润,能够感觉到建设者们沸腾的热血,渠底那颗凿在石上的五角星在水波荡漾中闪着光亮。
走过5处这样的涵洞,渠首到了。这里叫石家磨,我站在环形闸口,仰望棋盘山,刀砍斧劈般的悬崖峭壁间书写着“高山低头,河水让路”八个楷书大字,尽管60余年的时间褪去了字的鲜红,但它仍光芒四射。我仰望它,让它的精神沐浴我,洗涤我。而后,我趴在渠口光滑的花岗岩石上,让清凌凌的聂河水浇灌我,净化我。
从“红沟飞渡”至此,我穿行了2个多小时。虽然我见到的是经多次维修加固的渠道,这清凌凌的渠水却一如既往奔流不息。看看先辈们创造的辉煌业绩,想想我们今天的兴旺发达,繁荣富强,还有什么事是做不成的呢!
而后我必须回到“红沟飞渡”,向北,顺着渠道去体验今天的东梁渠高效节水灌溉工程给东梁人民浇灌的幸福小康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