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正伟

夏初，家中半人高的石榴树就开始偷偷冒出了花苞，一丛丛，红艳艳的，紧紧裹在一块儿，娇嫩嫩的花面蜷曲着，像婴儿紧紧攥着的小拳头。仔细观察，那花苞的形状酷似莲雾，五个瓣深深闭合，金钟一样倒挂，隐在绿叶丛中。过了一周，一朵朵、一团团手掌大小的石榴花开得红艳似火，夺人眼球。一时兴起，剪下一枝石榴花，随意地斜斜插入瓶中，橙红的花儿枕在瓶沿，绿叶儿探头垂到瓶外，置于案几上欣赏数日，颇得时令之雅趣。

“五月榴花照眼明”。的确，榴花的红，用“明媚”来形容最妥帖，既不显得浓烈，也不过分艳俗。假如用绘画颜料来调配这种红，是要在朱砂色中兑一些藤黄的，这样才能呈现出略带着橙红的一种透亮，一种柔和。

榴花盛开在农历五月，所以五月也被称为“榴月”。这个时间，一些春天常见的花早已谢了，而夏天的荷花还在蓄势，石榴花便应时而来，像一团纸包不住的火，在浓浓的绿叶间，“噗”的一声，燃起了初夏最亮眼的一抹红，给刚刚到来的夏天绘就了一幅最美的图画。石榴花色彩明丽纯粹，比橙红更浓烈，更有奔放的情感，连镶嵌在绿叶之中的花托也十分别致精美，自成一道风景，耀眼耐看，招人喜欢。

去年五月，我在苏州木渎古镇一片翠绿的世界里，偶然遇到一树盛开的石榴花，一朵朵红花像火焰一样在绿叶间闪烁。它的红似乎带着点黄色，却红得分明，红得可爱。有些长得快些的，已经褪去了“石榴裙”，打着苞儿，能看出石榴的雏形了。微风吹过，小喇叭一样的花朵轻轻地在枝头颤动，那种“蕊珠如火一时开”的绚烂，着实让人惊喜。

记得儿时，姥姥家所在的潮汕，很多家庭就算没有别的植物，也会种上一棵石榴树。端午节这天，姥姥会在自己的胸前佩戴一支石榴花，这花在姥姥身上晃来晃去，似一朵燃烧的小火苗，在历经沧桑，饱经风霜的树身上虬枝横出，摇曳生姿，相映成趣，共同见证着岁月更迭。

这时，我开心地对姥姥说：“今年满树石榴花儿开，又是一个丰收年，秋季准能吃上好多石榴了！”姥姥却摇摇头说：“石榴花中有坐果的花，也有不坐果的花。不坐果的花俗称狂花，开得越艳、越狂，越不结果，反倒是开花少的、开得小的结的果子多且大。世事也一样，有时看起来轰轰烈烈的事，实际上并无多大结果。人，只要做事不慌张，做人不张扬，就错不了大方向。”

姥姥的这番话，更增加了我对榴花的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