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飞

高原小城合作之东的美仁草原，像一方风中轻柔飘逸的丝绸，把翠绿一直延伸到遥远的天边，一些零星的花朵淹没在绿色的浪涛中，芬芳迷失在众草的怀抱里；河流潺缓婉转，如同从天际飘来的一条洁白的哈达……

从合作出发，经过夏河，偶尔能看见刚刚成熟的青稞，金黄的穗子上，垂着长长的芒。暮色四合时，我们到了碌曲。一路看到的那些青稞，仿佛已经酿成了醉人的美酒。当一首首原生态的歌曲唱响时，我被那直抵灵魂的歌声所陶醉……唱歌的卓玛的眼睛，像尕海湖一样清澈。

辽阔的草地，茂密的青草，编织出一只巨大的酒杯，把尕海湖这杯美酒轻轻举起，蓝天上的白云醉倒其中，四围的青山也醉倒在其中。我久久徘徊于观景台上，目光被蔚蓝的湖水，或者说是被碧绿的湖水，牢牢地粘在白云和山峦的倒影上，粘在水鸟划出的涟漪里……湖面上游弋的水鸟、草地上吃草的牛羊，它们自在又安详的模样，让整个高原弥漫着一种宁静祥和的气息。突生奇想，感觉自己很像一疙瘩历经久旱的黄土，但此刻沉浸在尕海湖边，身上会不会也长满青草，变成一片青翠的草原！这样想的时候，仿佛已感到自己内心荡漾着一片汪洋的水声——我带不走一片云，也带不走一棵草，但高原上的这一片碧蓝的情意，永远停泊在了我的心上。

心心念念的玛曲，多么像一条洁净的哈达，被无数青草的双手捧起，献给蓝天下的高原。那一泓明亮的流水，远远地望过去，好像略高于草原，似乎就潺缓在草尖上，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轻盈。风吹草动，那条哈达似乎就要飞起来的样子，如果不是雪山按住了她的一角衣袂，她会把整个草原怀抱到更加高远的天空。

玛曲草原和若尔盖草原，把甘肃和四川两个省，用情意绵绵的草连在一起，那一望无际的碧绿，看起来一样辽阔，但实际上它们各有各的风俗习惯。只是那些飞翔的雄鹰似乎没有什么籍贯，天空就是它翅膀的故乡，它一会儿在玛曲上空盘旋，一会儿又飞向若尔盖。还有那些风，自在地吹着，吹出一曲曲原生态的牧歌。

西斜的太阳，把一天最后的余晖洒下，明亮耀眼。身边同行的白龙江，水流像一条游走的蛇，在林隙和石缝中自在蜿蜒，摇晃着藏寨的倒影。峡谷里，不断会遇见行走的牛羊；已经收割来的青稞，挂在一排排木架上，而那些还长在地里的萝卜，饱满得似乎就要撑破小小的地块了。灯火渐次亮起来，路两边悬挂的石头，把一些摇摇欲坠的惊险，渐渐隐入了暮色中，我也把憋在嗓子里的尖叫，慢慢咽了下去……

在草原上，我看见帐篷在草中央，看不见的爱也就在草中央；我看见牛羊在草中央，看不见的家也就在草中央；我看见云朵在草中央，看不见的天也就在草中央；我看见雪山在草中央，看不见的鹰也就在草中央……行走在草原上，看见的每一棵草似乎都绿在我的心上。

从甘南走过，心里默默记下了一个奇特的高度。美仁草原起伏的草甸上，每一朵细小的花，都把芬芳散发在高处；在桑科草原，我看见一只盘旋在头顶的雄鹰，翅羽上驮着阳光；碌曲的黑牦牛、白羊群，在山坡上幸福地啃食着昨夜降临的露珠；在玛曲，草原一望无际，每一棵草，都把辽阔的碧绿铺展。在这里行走了两日，我内心宁静得像一片浩荡而又空阔的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