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燕
爬到山顶,这里的冬日景致是最美的。大自然让群山变得简单、纯洁、朴素,放眼望去,宛如一幅天然绝美的水墨画,山脚和山顶的少许杂树都融入了山峦之中。树坑、玉米垛、还未散开的圆形粪堆,就是画面中大大小小、聚聚散散、浓浓淡淡、远远近近的点子,坚定而明确,提示并引导着人们的视线;柔和弯曲的山脊线、或曲或直的梯田线、耸立的电线杆和一袭而过又直又柔的电线,构成了线的合奏曲;映入眼帘的是一块块近乎几何形、大小和形状各异的耕地,色调统一,丰富且和谐。冬天以最简单最朴素的方式向我们诉说着她的理想与抱负,那便是孕育春天,孕育无限生机和一个生机勃勃的世界。我深爱冬天,但也向往那个能与她一同奔跑、一起见证花开的春天。
冬天像慈祥的老人,安详、自然、宽厚。冬天的美好永远与太阳相关。我喜欢阳光照在脸上的感觉,更喜欢阳光诗意地洒落在沟沟壑壑、梁梁峁峁,金色般的光影或深或浅、或明或暗。这里的黄土仿佛被金色晕染,眷恋的气息、一漾一漾的情绪,还有从心底泛上来的甜丝丝的气味,混合着微风携带的泥土的味道,很是曼妙,令人陶醉。我相信,世界上再没有任何地方比得上这里,因为,如今已不是单纯追求物质生活就能获得快乐的时代,这里虽然不富裕,但这里是我的祖先、我的亲人曾经生活如今仍在劳作生活的地方,这种亲切感、认同感和归属感,对我来说,是独一无二的。
春天仿佛已经来临,我好似春天的信使。不禁想起叶赛宁《我记得》中的诗句:当时的我是何等的温柔,我把花瓣撒在你的发间。当你离开,我的心不会变凉;想起你,就如同读到最心爱的文字,那般欢畅。
恍惚间,微信的铃声打破了我的思绪,这铃声音乐是新世纪音乐家奥马尔・阿克拉姆的著名作品《Run Away With Me(和我远走高飞)》。安徽的小师妹发来一个链接:谁说春天已远?其实就在眼前。一个明媚的地方,有树,有花,有阳光;一个干净的地方,清风拂面,鸟在枝头,溪水流淌,人能与鱼嬉戏,和鸟谈天。小师妹是我参加北京书法培训学习时的同学,她去年说,等到春天,要来西北走走,看看我和雄浑苍茫的黄土高原。
初春是一个容易让人烦恼的季节。这个季节,我经常一个人在这梁梁峁峁、沟沟岔岔自由行走,漫无目的,放飞思绪。料峭的河谷风还夹杂着些许寒意,山开始朗润起来,柳条由红变黄绿了,猩红的杏花和白中透绿的梨花花苞经不住春风的诱惑,有的羞答答地半开半合,有的毫无心事地干脆敞开花瓣,向人们诉说着春天的到来。到了仲春,我和信贤兄去何家那坡。何家那坡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小村庄。这里整个村庄仿佛是粉红色和白色的世界,粉红色的是杏花,白色的是梨花。路旁伸展的柳树枝条向我们提示着进村的路线,让人感觉这里不像是北方的何家那坡,倒像是江南小村,水墨青山,花海徜徉,这让我不禁想起白居易《大林寺桃花》里“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的美妙诗句,只不过这里不是桃花,少了桃花的妖娆和脂粉气,当然也没有古寺的肃穆和神秘,这里的一切包括这里的村民都是清清朗朗、坦坦荡荡,没有丝毫掩饰。
这些年,我一直在潜心学习书法,每天清苦临帖,从未懈怠。有人问我为什么这样做,我说,不为什么。我最大的幸福就是有纸写字、有帖可临、有书可看。对我来说,这样写着,像孔乙己一样自我陶醉,是一个没念过多少书的“书呆子”。书法还真是个好东西,在学习书法的过程中,不同层次、不同水平的人都有着不同的心灵愉悦和精神满足。人这一生,匆匆而过,若说真有所图,也不过是一份温暖和惦记,书法于我而言也是如此。这几年,虽然自己的生活没有太多春意,但我心中却永远留存着春天生生不息的气息。
春分刚过,师妹没有来,她把春天的消息带给了我。我很高兴,心中充满希望和期待。我给她回了个简短的信息:给我时日,等我种下十万梅花,与你一起借山藏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