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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忆儿时那浓浓的年味

□ 尹 尧

小时候最盼望过年了,过年最开心的是能吃上好吃的东西,有新衣服穿,能快快乐乐地玩。

一进腊月,每天都扳着指头算日子,腊八节一过,年味就一天比一天浓了。家家户户打扫卫生,经济条件好的家庭开始杀猪宰羊。集市上也渐渐热闹起来,那个时候已经改革开放,街道两旁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商品,有瓜果蔬菜,有猪牛羊肉,有日用百货,还有香喷喷的熟食小吃。摊位一个挨着一个,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琳琅满目。特别吸引人眼球的,是一幅幅鲜艳夺目的年画、挂历,从街头挂到街尾,憨态可掬的大头娃娃,鹤发童颜的南极仙翁,欢乐喜悦的丰收场景,扮相惊艳的戏曲人物,青春靓丽的电影明星,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过了腊月二十三,年的脚步就更近了。在这几天里,村庄里时不时地传来鞭炮声。腊月里天天都是好日子,村子里结婚的人多,到处都是大红喜字,给浓浓的年味增添了喜庆的气氛。

到了腊月二十七八,母亲就开始忙着蒸馒头、炸油饼。在外地工作的父亲也回家过年了,他给我带回了时髦的新衣服,还有乡下不常见的奇形怪状的糖果饼干,让我在小朋友们面前神气了好几天。

俗话说,三十吃搅团,一年够搅缠。我们的地方习俗,每年大年三十的早饭就是“搅团”。吃过早饭,便开始挂灯笼,贴对联,贴年画。此外,还要在大门外的树上贴上“出门见喜”,在牛圈猪圈贴上“六畜兴旺”,讨个好彩头。下午,照例由父辈们领着我们去祖坟烧纸祭拜。

年三十晚上,我们每家做几个菜,端到爷爷奶奶住的房间,满满的一桌子,各种凉菜、热菜、蒸碗、油炸果子,中间放一个热气腾腾的土暖锅,让人垂涎欲滴。菜上齐了,就开始拜年,先是父辈们一字排开,给老人磕头。他们磕完头就轮到我们几个孙子辈,先给爷爷奶奶磕,再给父辈们磕。磕完头后,爷爷奶奶和伯伯叔叔们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糖果、核桃和压岁钱散发给我们。然后大人们温上一壶黄酒,一边敬酒吃喝,一边家长里短地聊天。我们也拣自己爱吃的饱餐一顿后,就跑去放鞭炮,互相追逐嬉闹,迟迟不肯去睡。

第二天一起来,烧香放炮,端上母亲连夜擀好的细长面,逐家给长辈们磕头拜年。拜过年后,吃饱喝足,就可以痛痛快快地玩了。

我最爱玩的是“滚窝窝”。在门口或大路的平坦处挖一个小坑,用拜年时长辈给的核桃做道具,可以很多人参与,以先滚进窝窝或离窝窝最近的人为第一顺序,依次类推,每个人记住自己的顺序,第一个人把所有核桃收集起来先滚,滚进窝窝里的归自己,剩余的由第二个人接着滚,如此往复循环,直到最后一个核桃滚进为止。每次滚窝窝,我都能赢很多核桃。

除了滚窝窝,还可以荡秋千。用粗绳子绑在自家门口的小树上就成了简易的秋千,玩得高兴了一个人坐在秋千上不下来,难免被别人骂道:“真是个秋黏黏!”胆子大一点的还可以跟上大人到村子里的大秋千上去荡,也可以坐在秋板子上让大人带着荡,虽然刺激,但荡到最高处往下一看,顿时天旋地转,头昏脑涨,吓得魂都没有了,只好大声号啕请求停下来,在别人的嘲笑中悻悻离去。

在我们老家,初二、初三就开始走亲戚拜年了。那时没有像样的礼物,拿上两个油饼或者两个蒸馍中间夹上几片肉就是上好的礼品。回来的时候,亲戚家还要回礼,也是两个蒸馍夹肉或者两个油饼。这样来来回回,有时走一个正月的亲戚,回到家包里还是两个油饼或者两个夹肉蒸馍。再穷不能穷过年,不论走到谁家都要留下来吃饭,热情招待,有时一天要吃几顿饭。

转眼到了正月初九,俗称“上九”,是社火出坛的日子。村庄里鞭炮声声,锣鼓喧天,彩旗飘扬,装扮好的社火列队而出。春官摇着扇子走在最前面,说着吉祥祝福的话,随后是敲锣打鼓的,后面跟着驴社火、马社火,接着是高跷队、秧歌队,都以喜庆、热烈、欢快为主题,寓意着祥瑞、丰收和幸福。走在最后面的,往往是一个男人装扮成的“害婆娘”,脸谱衣着十分夸张,手提竹篮拿着扫帚,做着鬼脸,说话风趣幽默,用滑稽的大幅度动作扭来扭去,手拿扫帚一扫,把一年的晦气灾病都扫尽了。男女老少都愿意让“害婆娘”扫一扫,以求大吉大利。

社火队一家家地走,春官的诗一户户地说,看热闹的大人娃娃前呼后拥。社火进了哪家,哪家都要放鞭炮迎接,好烟好酒好吃好喝接待。招待好了,春官一高兴,开口说:“这个院子宽又宽,家里主人不简单;前院骡子后院马,勤劳致富好人家。”又对着女主人说:“洋芋开花赛牡丹,女人能顶半边天;生下儿子能做官,生下女儿考状元。”春官说得好,锣鼓敲得欢,围观的人鼓掌喝彩,主人满脸带笑敬酒敬茶,给春官披红挂彩表示谢意,院子里喜气洋洋,好不热闹。

正月十五是过年最热闹的一天,各村庄的社火都要到乡政府所在地的街道汇演。我个子小,挤在大人堆里看不见,便老早吃过饭,和小伙伴们相约着跑到街上,爬上路边的大树枯杈里,居高临下,就可以把所有社火尽收眼底,看得清清楚楚。各村的社火装扮都不一样,有的是车社火,把人物道具装扮在马车或拖拉机上;有的是马社火,装扮的角色骑在马或驴上;最多的是踩高跷,还有跑旱船、舞狮子的。演员们都画着脸谱,穿着色彩斑斓的服饰,头戴各种各样的帽子,有的背上还背着几根小旗子,在风中摇曳。社火队边走边表演,所到之处,人群簇拥,鞭炮声、欢呼声、喝彩声此起彼伏。大街上拥挤得水泄不通,卖灯笼的、卖烟花的、卖吃喝的,都被挤到街道两旁的树空空里去了。

正月十五好吃的东西也不少,家家都要蒸包子,做凉粉,还要用谷子或糜子磨成的“黏面”做成不同形状的面灯,心灵手巧的妇女还会做十二生肖,栩栩如生。年前有出嫁过姑娘的人家,还要专门做大型的猴灯,等新女婿上门“点灯”。看完点灯,我们又成群结队,提着灯笼,拿着手花,到别人家去看放烟花,闹腾到半夜才肯回家睡觉。

到了正月二十三,年味也就渐渐淡了。这天,家家户户都要去野外拾捡些柴火堆在大门口前,把对联、门神也都撕下来放在柴堆上等着晚上“燎疳”。天刚擦黑,早有性急的人第一个把柴堆燃起,人们也陆续点燃自家门前的柴堆。一人高的火焰照亮了夜空,大人娃娃围着火堆尽情地蹦跳着、欢笑着。等柴禾烧尽了,大人们便用扫帚来扑打余火,密密麻麻的火星四下溅起,像飞舞的萤火虫,又像绽放的焰火。打火的人喊一声:“什么花?”便有人应道:“麦子花。”“今年麦子成着哩。”又扑打一下,待火花溅起,喊一声:“什么花?”“荞麦花。”“今年荞麦成着哩。”

看着眼前四溅的火花,人们的脸上流露出喜悦和憧憬,仿佛看到了丰收的景象。

正月二十三晚上的社火也是最后一次演出,表演结束之后,烧掉纸灯、纸旗,把锣鼓家什放进社坛,封上大门,这个年才算真正意义上过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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