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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随想

时光流转,纵然物是人非,这世界也会因为思念与牵挂,引领人们穿行在来往的时光中。

隆冬,日头很高,却遭遇寒意。已然高二的我行走在乡间的小路上,随意地踢着路旁的碎石,漫无目的地看着它们滚下斜坡,鼻息贪婪地享受着周围这熟悉的味道,那些童年的欢声仿佛又一次从这些小石子里滚了出来。

“你屋年货办齐了吗?”远远地,姑爹的声音传了过来。

“不知道……”“应该还没有吧。”

对于年货,家里大概什么时候买,买什么,这事似乎已经距我很遥远了。

望着姑爹背身朝他家走去的方向,天地还是那个模样:风是静的,唯有树啸;水是清的,不见鱼蟹。只是长大的树下已不见熟悉的场景。远山,连绵起伏,一望无尽,不知道它延伸到何方,白云之下,只见偌大的风电机叶片慢悠悠地转着,转着。

“一年之计在于春,过年啰。”

过年,可我并不知它从何而来,因何传续,意义何在。只知道这是一大家子最应欢聚的时刻,也是各自忙碌得最舒畅的日子。爷爷与奶奶忙着整理屋前屋后,父亲与伯父贴完对联后,便点起了爆竹点燃了烟花。于是,大大小小的孩子们,便一起兴奋而杂乱地拍着手,看着烟花像游龙一样飞升,在空中“噼里啪啦”地响着。

过年,印象中的年,应该是“大家”团聚“客人们”最多的那个年:爷爷忙着接待客人,奶奶牵着我,一个个去认亲人,这位我该叫什么,那位是我的谁谁,大几十个人,饭桌从家里摆到家外,占了半个院子。几大盆炭火热热闹闹地烧着,家里只要是有点厨艺的几乎都在忙着,人们的说笑声,在锅碗瓢盆与油烹煎炸炒中,随着鱼肉菜蔬的香味在院子里四处飘荡。

这餐饭无疑是持久的,聊天说笑开酒举杯,愣是从中午吃到了月亮升起,虽然下午四五点钟就有大人离席,但热闹不减,孩子们拿着二十元的红包跑来跑去,叫嚷着买这买那;大人们祝福赞赏的话儿一茬接着一茬,而那个并不合群的我,也因这气氛烘托得兴奋起来,跟随着院子里的孩子们叽叽喳喳,在各个火盆之间穿来绕去……

当子夜的鸡鸣声即将响起的时候,奶奶就会给正在看春晚的人们备上我们这儿各家常备的宵夜——“糟酒蛋”。糟酒,是奶奶十天前就用自种的糯米酿的甜酒,此刻,与自家的鸡蛋加自榨的甘蔗糖一起煮熟,一人一大碗,说是甜美而圆满。可那种浓浓的酒气加上甜到腻的感觉——“我不要!”“又不要?可好吃啦。”或许是因为隔着十几米的距离我的声音太轻,奶奶还是给了一大份,里面浮着三个鸡蛋。我已记不起后来的情景,不过后来因奶奶时常做,我也渐渐喜欢上了这一口,觉着这是我迄今喝过的最暖最软最好喝的饮料。然而这一切仿佛就如家中那头养了多年的老牛某一天莫名地失踪了一样。

只是,那红彤彤的热炭火,那埋塞在炭火灰下烤熟的红薯香味,以及这岁月已久的老木房子,却时常出现在我现实的记忆里:大木门敞开,油黄黄的灯泡泛着暖人的光芒,那个我,挤进人群里,坐在小竹木椅子上,在人们的话语中看着火光发呆,然后,大概半个小时,在寒风还没注意的时候,在满是烟火味的房间里,我便靠在奶奶的怀里睡着了。

那夜的我,定然是睡得很香!

“红薯都快烤煳了,快吃。”

“吃不完怎么办?”

“不能浪费噢。”

至今,吃过多少烤煳的红薯,我也记不清楚了。

我只知道后来这十二年来的每年除夕,我就再没吃到过甜酒鸡蛋。也许是岁月催生了距离,亲情也经不起一年年的风霜,即使曾经紧依相连彼此思念,可在日复一日的疏离中,纵然是咫尺身边,也只好算作永别了。

但是,我依然相信:“旧岁即将过去,而新年就在明天!”

□ 田薛毅

--> 2024-12-03 4 4 甘肃经济日报 c196152.html 1 过年随想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