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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道边的波斯菊

□ 孙山

大前年秋天,村道边突然开了许多花,这儿一簇、那儿一绺,扎成堆儿。红的、粉的、白的,鲜艳又清丽。有人叫它八瓣梅,有人叫它格桑花,有人叫它波斯菊,还有人叫它秋英,究竟该叫什么,似乎尚无定论。我叫它波斯菊,觉得它应该属于菊科,而秋菊是我最喜欢的花儿之一。

其实山间也有相似的花儿,比如野紫菀。它的叶茎摊在地上,紫色的花瓣很小,黄色的花蕊倒显得大,谈不上芳香,有一种野蒿味。驴不吃它,羊也不吃它,它就从夏天一直开到深秋。大人是不屑以它为美的,偶有小孩儿揪了花枝,插在土堆上,营造一个小花园,玩过之后就散乱一地。

而波斯菊长得水嫩水嫩,显然是人工栽培的成果。听它的名字,是个外来品,我原以为它产于波斯(伊朗),网上一查,它的故乡竟然在美洲的墨西哥。我不是崇洋媚外,只是觉得:一种花儿漂洋过海,一路芳香,被引种到世界各地,是一件极其浪漫而美好的事情。这大概是没人反对的。

由于气候寒冷且干旱的缘故,村里的花儿品种不多,除了杏树和各种果树开花,最多在园子里栽些牡丹、芍药之类。花儿不顶饭吃,这似乎就足够了。过去爱栽花的几个人都老了,甚至去世了,他们栽过的花,如今还在土墙旮旯里挣扎,无人问津。当看到波斯菊的时候,有人才想起它们。

那是一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好多人都在为衣食发愁。但总有一些人不甘寂寞,走上几十里路,去求一株花茎回来,然后仔细地栽在花园里,浇水、施肥,看着它成长。栽花人家,夏秋之季,就有清油猪肉般高贵或者更加美妙的香味萦绕门庭,一家老小出门在外,衣着整洁,说话轻声细语,姑娘们就愿意嫁过去。

如今,我在居民点的大红铁门口,偶尔也看到几束绿植,盆栽的仙人掌、令箭、兰草,开花的很少,时有一株蜀葵绽放便让人眼眸一亮,不由得多看一眼,想知道她的女主人长什么样。忽然明白,操弄一块花园是一件多么庄重与奢侈的事情,需要静下心来,在这块土地上从长计议。

我在村庄里见过成片的牡丹和芍药,据说那是为了吸引乡村旅游,也是为了卖钱——赏花、入药。我在一家养牛场的办公区见过像模像样的花坛,它引来许多路人和村民的围观。

缺少花儿的村庄显得苍白、粗糙,甚至坚硬。冰草簇拥着庄稼,占领了村道两旁,一直要疯长到人心去。浓烈的旱烟味淹没了五谷杂粮的糯香,在村巷深处孤独地飘荡。干涩的嗓门里,对生活的表达常常被凝结为一声叹息。那里没有恋爱,没有婴儿的啼哭,没有生机。古旧的门楣下,苍老的容颜在向村口张望。

路边的野花无人采。过路人是从汽车车窗里看到的波斯菊,种地的也是在农用车上看到的波斯菊,只有打扫公路的人,顺便给它们培些土,以便雨水在那里作更多的停留。那时微风吹拂,一波波花儿摇晃着脑袋朝她们微笑。笑得淳朴,笑得灿烂,她们也像做了一件优雅的事。

赏花不忘种花人。这些可爱的花儿是谁种下的呢?大家想来想去,认定是帮扶干部种的,他们在这个村里摸爬滚打了好几年,在即将实现阶段性目标的时候,忽然觉得村子还不够美,于是干了一件最简单、也最能立竿见影的事。

三年时光过去了,村道边的波斯菊稀疏了许多,但毕竟留存了下来。今年是太干旱了,也许明年会好些。它们或由根系生发,或由成熟后的种子生根发芽。它们逐渐适应了这片土地,已经蜕变成一种自然生长的样子。不经意间,我想起一个赠人玫瑰手有余香的故事。

--> 2023-10-31 4 4 甘肃经济日报 c120217.html 1 村道边的波斯菊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