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德芳
我一直认为农村老家是很少有花的。
看到过很多的花,北京的菊花,上海的玉兰花,天津的月季花,西安的石榴花,济南的荷花,洛阳的牡丹花,兰州的玫瑰花……看到这些花的时候,我总是自惭形秽,总是自觉不自觉地联系到自己的农村老家,我的老家就没有这些好看的花。
回到了阔别已久的老家,走过故乡的大山,我突然发现了漫山遍野的山菊花,高不过三五寸,孱弱的身躯,纤细的手臂,擎举着一豆白色的小花,在风中翩翩起舞。
山菊花是一直就有的,我怎么就把她给忘记了呢?我一直以为我的故乡很少有花,原来我的故乡是有很多山菊花的。
山菊花,近嗅有隐隐约约的香味,近观有模模糊糊的花蕾。有几只蝴蝶在花丛间嬉戏,有几只蜜蜂在花丛间淘宝,山菊花感动了,浑身颤栗着。
大山里的山菊花,总是这样不施粉黛的自然,总是这样朴实无华的欣然,总是这样不甘寂寞的超然。她没有北京菊花的绚丽多彩,没有洛阳牡丹的声名大噪,没有天津月季的旷日持久,没有昙花一现的稍纵即逝,没有含羞草的自作多情。她有的就是淳朴大方、无怨无悔……
山菊花不嫌弃土地的贫瘠,不放弃生命的追求。她要的并不多,有一点阳光,有一点水分,有一点营养,她就能够灿烂地绽放。
山菊花有着执着的信念,既然来了,就要为这个世界带来礼物;既然走了,就要为这个世界留点什么。
山菊花也是花,她也有洁白的花朵,也有一个花一样的名字。
我曾经别出心裁地把山菊花养在家里,像养君子兰一样去呵护她,上好的花盆,上档次的花架,讲究的营养土。“一日看三回,希望花开早”,殊不知山菊花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没有了半点大山里的精气神儿。于是我明白了,山菊花只属于大山,不属于温室,我的自私亵渎她了。
大山里,居住着我的父老乡亲,他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生息敷衍,努力生活着。他们看见我回来了,显得非常高兴。热情地邀请我,竭力地挽留我,翻箱倒柜尽其所有招待我。
有趣的是,村庄里面有好几位叫菊花的女人。农村的人们,喜欢这样取名。大家习惯把她们分别称呼菊花婶子、菊花嫂子、菊花妹子,或者称呼张家菊花、李家菊花、王家菊花。有的时候,这男人的称呼也是和菊花粘上了边,菊花家大伯、菊花家哥、菊花家妹夫。
大山里的女人,不但茶饭好,农行里的活,也是拿得起,放得下。虽然,她们因为山里风沙大,长年累月包着头巾,看不到庐山真面目,也许她们不是很漂亮,但是,她们确确实实是最可亲可敬的人。
大山里的女人,天生丽质,素面朝天,是不化妆的。想过,把城里长得像牡丹花一样的女人和村里长得像山菊花一样的女人同时放到麦田里去收麦子,几个回合下来,山菊花一样的女人轻车熟路,驾驭自如,面不改色心不跳。再看看牡丹花一样的女人,连滚带爬,大汗淋漓,上气不接下气,脸上堆积的化妆品被汗水冲刷得沟壑纵横,惨不忍睹。我又有些同情牡丹花一样的女人了。
我不能忘记故乡的大山,大山里面叫菊花的山花,大山里面叫菊花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