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经济日报
2020年06月20日
第02版:文苑

遥忆端午情悠悠

□ 高召子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遥忆那年的端午节。

父亲被调到离县城一百多里路的总场去工作,两三个月才能回家一趟,其间,母亲就去看他。端午节的头一天,母亲看望父亲终于回来了。

外婆晚饭后来看我们,正好赶上母亲回来,只是嗔怪母亲:丢下三个上学的娃,多亏她们自己会糊弄吃的……母亲笑着说:十四五岁的孩子了,就得要锻炼,我这次顺便也做了个生意。

我们只对母亲身后那辆人拉的车上的三个纸箱子更感兴趣。随后,母亲吩咐拉车子的人,把箱子轻轻搬下了车后,付钱走人。

母亲和我们一样迫不及待地打开纸箱,没有想象中五颜六色的新鲜物品,只见是一层黑乎乎的渣衣(大豆的茎和叶子粉碎了的细渣,是冬天里喂猪的饲料),我们睁着好奇的眼睛一阵失望,母亲便用手刨开渣衣,一个个排放整齐的鸡蛋露出一半,像一个个笑脸,让人喜爱。

在我朦朦胧胧进入梦乡的时候,听见母亲给外婆说,她在看望父亲的第二天,就去了那个镇子的集市,发现鸡蛋八个卖一元钱,而且都是红皮的土鸡蛋,她让父亲准备了纸箱和渣衣,一直等到三天以后的下一个集日,母亲就从四面八方来赶集的人手里收购后,再和父亲一层渣衣一层鸡蛋地装箱封好。回县城的公共汽车司机是母亲小时候的邻居,所以只收了母亲的车费,箱子当行李往座位下一塞就拉回来了,我似乎都能感受到母亲给外婆说话时的眉飞色舞……

天还没亮,我就被母亲的大嗓门唤醒了。赶紧起来收拾书包,才想起今天是个周末,也是端午节。“那就再睡会……”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母亲就用不可拒绝的口气说:“睡什么睡,快点去收拾,今天和我一起去卖鸡蛋”。

看着地上放着的三个篮子里,都是满满的红皮鸡蛋,显然,母亲一个人是提不动三个篮子的,我没有理由拒绝,只想知道母亲从哪弄来的篮子(平时家里只有一个),而且鸡蛋个个显得格外光鲜,和刚从渣衣里取出来相比,简直就像化了妆。

我和母亲在走向早市的路上,天刚蒙蒙亮,路边高大的柳树上已经有人用镰刀在割柳枝了,地上有大人孩子在捡,割掉柳枝的清新味一下子钻进了鼻孔,端午节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把挎在胳膊上的篮子左边换右边,再从右边换左边地换了十几回,一路小跑才到了早市,也刚刚赶上两手各提一个篮子健步如飞的母亲。浑身都在冒汗的我,心里愤愤地责怪母亲:为什么不生个男孩当老大呢?真希望她像前两次去看父亲时那样,收回来的是国库劵由她自己去卖,而不是这沉甸甸的鸡蛋。

并没有觉察我内心活动的母亲,额头上也渗出一层细细的汗珠,她嘱咐我:四个鸡蛋卖一元钱,看着不要让挑鸡蛋的人把鸡蛋磕坏了,便扭头提着两个篮子走到鸡蛋区的那一头去了。

端午节的早市很快变得熙熙攘攘,偶尔有人过来买鸡蛋,我用两只胳膊环住篮子,怕挑鸡蛋的人手太重把鸡蛋磕坏,直说着:“慢点挑,慢点挑。”唯有收到钱,才把一只手腾出来往兜里塞。等早市的人们稀稀拉拉的时候,母亲提着两个空篮子来到我跟前。一个看着像刚睡醒的高个子大妈问:鸡蛋一元几个?我说:四个。几乎同时,母亲说:五个。她瞪了我一眼,转向母亲去说话,大手开始在篮子里晃。我非常生气母亲的善变。最后,在母亲对鸡蛋的来源是从养蕨麻猪的地方而来、是吃虫子的鸡下的蛋、营养价值很高的介绍下,鸡蛋一个不剩地卖完了。没人的时候母亲说:鸡蛋卖到半篮子的时候,最大最好的基本上都被挑光了,就可以便宜卖。我听了,稍稍收回了拉长的脸。

那天的母亲,笑声里都带着甜蜜蜜的气息,而且格外大方。回家的时候买了粽子、甜醅,还有一束带着露水的芍药(是母亲硬是把我拉到卖花的跟前让我自己挑的)。粉红粉红的花瓣鲜嫩细腻得像绸缎,又比绸缎富有灵性与香气,看见这花,我就不生气了。母亲还特意给我和妹妹各买了一个丝线绣成的漂亮的荷包,给弟弟买了他最爱吃的糖油糕。

当我和母亲踏着轻快的步伐回家时,看见大门两边的不高处都插满了绿油油的杨柳条,弟弟妹妹得意地冲我们笑。母亲更开心了,伸手摸着弟弟的头说:我的娃们攒劲,给你们买好吃的过端午喽!说着举了举手中的篮子,他俩一人一边抱住了母亲的胳膊……

母亲把芍药插进花瓶里,放在高低柜的低台上,我经过低台到高的那面柜门的镜子里每照一次自己,都会有淡淡的花香拂过,那感觉真好。

遥忆那个端午节,是浓浓的劳动成果的喜悦浸润过的味道,久久地弥漫,在记忆中萦绕。我时常把那个端午节的母亲,与三十多年后如今的母亲相比,岁月沧桑了她的容颜,留给我的却是母亲努力生活的样子。让我懂得人如花一样,再渺小的花朵,都会有牡丹般绽放的努力与勇气。母亲影响着我,把平凡的日子过出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致。

2020-06-20 5 5 甘肃经济日报 c196312.html 1 遥忆端午情悠悠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