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福

我是个怀旧的人，每年中考在即，都情不自禁地回想起当年的点点滴滴，反省一番，感慨一番。

2000年的6月，热浪袭人。中考前四天，学校放假回家休息，当时爷爷正生病，卧床不起。中考前一天，他把我叫过去，勉强坐了起来，慢慢地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干瘪的小布袋，小心地打开，抽出一张半新旧的100元人民币，咳嗽着颤巍巍地递给我，喃喃地说：“拿去考试用，我们家族两三辈人都没有考上高中的了，我看你是读书的料子……你高祖父是清朝道光年间的秀才，在曾家村教了一辈子私塾……人要有文化……”我点了点头，郑重地接过钱。

中考那天清晨，父母亲早就下地干农活去了。考场设置在10公里外的镇中学，我是农村中学的考生，吃过早饭，就带着简单的行李独自骑自行车赶去。乡道两旁树木葱茏，鸟声呢喃，清新的空气扑鼻，我的心情无比舒畅。

在考场门口处，班主任兼语文科任的陈老师早就在等候着，他拍拍我的肩膀说，放松点应试，农村中学的学生并不差。

第一科考语文。我接过试卷，快速地浏览一遍题目，心中有数，就开始刷刷地答卷起来。古诗文默写，再熟稔不过了，在备考的那些日子里，晨读晚诵，每一篇我都背得滚瓜烂熟，此刻见面，如同老朋友般亲切。一时间，答题顺畅，如吃烤花生米粒，咯嘣生香。浏览试卷的那会，作文的腹稿已初步打好，那些字儿很快就能从笔尖上蹦到白纸上，一篇600字左右的作文，我一气呵成。最后15分钟，我细细地检查答案，心平气和地等待交卷。出了考场，我又看到陈老师了，走过去想说说语文考试的情况，可他目光坚定地看着我，微笑着说，相信自己，考完一科忘掉一科，下一科会考得更好。

我在饭堂打了一份3元钱的饭菜，有荤有素，津津有味地吃着，觉得镇中学的饭菜真好吃，中午找到在镇中学读书的小学同学，在他的集体宿舍里借宿。

下午考数学。我牢记数学老师的叮嘱：先易后难，攻克下简易题目，最后沉下心来专攻中等难度题目。教室里只听见沙沙的书写声，猛然地考场提醒：还有15分钟。我心里一紧，有点手足无措，最后的两道大题做不出来了。晚上回到借宿处，镇中学的考生一直在讨论着数学题，我却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考英语。听力考试时，我竖起耳朵来倾听，快速地做出答案。笔试部分，我势如破竹，花了30分钟就做完了，又充分地检查了好几遍。

好不容易，为期三天的中考终于结束了，我骑车赶回家，一路上霞光柔和，风轻云淡。

中考成绩放榜了，语文成绩优秀，英语差几分就满分，数学最差，总分离县一中还差十几分，我被次重点高中录取。爷爷得知后，老泪纵横，颤颤地掏出最后两张100元人民币，硬是塞给我，说看不到我考大学了。不多久，爷爷撒手而去。

每年临近中考，我总想起那年的考试，故去的爷爷，眼角不由得又一次湿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