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山河西接长江,是高新区一条重要的河道。傍晚,落日余晖,白鹭展翅,鱼跃碧水,两岸花团芳菲,我常沿河跑步。尤其夜晚,石桥水榭,波光潋滟,曲栏回廊,灯影婆娑,我就像在画里奔跑。
秧喜和红喜是周山河上的清运工,她俩是一对搭档。秧喜性格爽直,嗓门大,滔滔不绝。红喜内敛,不爱说话,脸上总挂着笑容。
每天凌晨4点,天没亮她俩就起床煮早饭、烧中饭(带走的午饭)。6点40分准时从家里出发,7点半到岗。然后,穿上救生衣,抬电瓶,拿工具,跳上小船,一个掌舵,一个抄网,迅速进入角色。
抄网有3米长,在红喜手上,上下翻飞,她用时间和态度,在河面上清扫出一方“朗朗乾坤”。那些“作恶”的树叶、水草、苇秆、塑料袋子、冷饮瓶子、快餐盒子,纷纷“落网”,乖乖进舱。11点多,当我看到她俩时,漂浮物已捞了一船,堆得像座小山。
五月的阳光洒在她们黝黑的脸上,额头的汗珠特别晶莹透亮。
秧喜说,多的时候一上午两船。最难弄的是树。前天漂来一棵五六米长,碗口粗的大树,像一道坝,横在河上。河道所
有的人都来了,岸上的用绳子拉,船上的用叉子推,风大浪急,半天才拖了上来。
就着河水洗把脸,她俩一屁股坐在地上,捧着冷饭盒,一个吃着番茄炒鸡蛋,一个吃着炒豇豆。饭毕,大地当床,天空作帐,准备午休。
我问有没有掉到河里过?秧喜笑开了,“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脚,好几回呢。”最惨的一次是大冬天,小船“耍”,靠边上岸时她用力过了点,小船就把她耍下去了。天寒地冻,她成了“落汤鸡”,裤子涩在腿上,像绑了一块冰,冷得抖抖的。大伙儿拉她,笑成一条声。
“掉到河里基本都在岸边,没什么,去年春上遇到过一次危险才怕人。”秧喜说,当时她俩远远看见3条运输大船迎面开来,红喜举起抄网,对着大船又喊又舞。可能她们船太小了,或者大船没当回事,仍然全速前进。红喜急得直跳,一直到跟前,大船才猛然醒悟似的赶紧减速。但晚了,涌起的大浪一浪高过一浪朝她们扑来。秧喜暗骂大船不长眼睛,一面叫红喜蹲下。小牛大的浪即刻打湿了后背,灌进了套鞋……顾不了那些,秧喜紧紧稳着舵,从浪里穿过,小船差点翻……好在那
天有大太阳,她们上岸晒干了衣服,又接着干,都没敢告诉领导。说到最后,秧喜竟有点不好意思,我却心生敬意。
一阵风吹来,月见草摇曳了,仿佛鼓起了掌,和我同频。
我说,河道清运工不但有危险,夏天还要挨晒,冬天还要挨冷,一年365天没有休息,其实很辛苦。秧喜笑着说,我们农村人,不怕苦。有时,还要能受气。
我“啊”了一声。
一旁的红喜,显然想起了什么,说,是的。原来有一回她俩经过大码头时,见一老人在河边清洗杂物,顺手就把塑料袋扔在河里,就在红喜眼前,她立刻说附近就有垃圾桶,咋朝水里撂的?
那老人眼睛一瞪,机关枪似的回了一通,你眼睛尖得凶呢,你望见我撂的?你不就做这件事的,哪有拿钱不做事?呛得她一时语塞。
我也一时无语,只能安慰。红喜笑了,说早过去了。
看着她俩敦厚的笑脸,我感慨万千,是她们辛勤的劳动,才换来了我们恣意享受的诗情画意。她们在清波上抒写着一个城市的美好,清洁着一个城市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