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
到达小陈位于八一市场的理发店的时候,她刚刚从医院出来坐上车,便微信留言,让我自己去隔壁小卖铺里取上钥匙,坐在店里耐心等她一会。
阳光和暖,没有风,天空蓝得让人忧伤。我沿街巷走了一圈,感觉两边的店铺,比过去萧条了一些。除了蹒跚走路或者坐着晒太阳的老人,便是急匆匆放学回家午休的孩子。化妆品店和理发店里,除了老板,再也见不到一个顾客。只有卖馒头的小店门口,人们在排队等着。昔日巷子里繁茂的大树,不知何时被砍光了,只剩下巷口还残留着一株被风吹歪了的老榆树,斜着身子觑着来往的行人。
小陈一直想换一个高档小区,却因接连谈了几个总是靠她养活的男朋友,一分钱也没有攒下,换门头的理想至今也没有实现。
我正站在空旷的大街上,为小陈的命运感慨,便见她从一辆出租车里走了出来。等和小陈一进门,我就问她:“你哥哥身体好一些了吗?”
她眼圈一红:“我二哥三月初就去世了。这次是我弟弟,也是肝病,正在住院,等待确诊,希望不是肿瘤。”
我吓了一跳:“会不会是家族……遗传?”
小陈急急地回复:“不是,当初我也焦虑一阵,还让全家都去做了体检,但都没有肝脏方面的毛病。大夫推测说,一是我弟弟能喝酒,之前就有酒精肝,但没有引起注意。二是他太劳累了,尤其这大半年我哥哥的病,几乎全是他在操劳。”
我安慰她:“别急,现在还没确诊,或许不是肿瘤。”
她叹口气:“我弟弟早就告诉了我爸妈,还说是肿瘤,我爸哭了好多次了。我二哥的坟墓还没干呢,万一我弟弟再有个三长两短,就只剩下我那没用的拖累我们全家的大哥了。”
我岔开话题,问她最近有无相亲的对象?她的脸上立刻泛起一抹光彩,语气也柔和下来:“最近有两个人选,都还不错,我正在犹豫选择哪个。一个比我小四五岁,几年前有人介绍相识,我嫌他年龄太小,现在又被人介绍,这几天我弟弟住院,多亏他忙前忙后照顾。还有一个,跟我同龄,四十一岁,开公司,之前因为正谈的男友,他退出了,现在他又来找,我觉得他跟我最合适,也不要求我一定生孩子。”
正是中午,小陈将给弟弟做剩下的烩菜,和黄瓜木耳等蘸酱菜端出来,摆上桌子和碗筷,让我跟她一起吃饭。这是我们认识十年来,第一次在她的店里,以这样正式的方式吃饭。
门外不时地有人慢慢走过,好像一部默片里的老街巷。我们边吃边细细碎碎地说着这些人生的烦恼,忽然觉得心里特别轻松闲适,好像那扇半掩的门,挡住了炎炎烈日,并送来初夏清凉怡人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