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秀莉

小时候，父母工作忙，每到暑假就把我送到乡下的奶奶家。奶奶养了七只芦花鸡，这七只鸡可是奶奶的大功臣，一家子改善伙食、人情送往、招待客人都靠它们了。

奶奶的芦花鸡很勤劳，每天下蛋，一只不落。芦花鸡也很顾家，不像隔壁王奶奶家的鸡，到处下蛋，奶奶的鸡从没丢过蛋，所以奶奶对它们宝贝得很。

小时候的我特别淘气，虽然是个女孩子，却比男孩子还要调皮。有一次，奶奶去赶集，临走前特别交代让我在家好好写作业，如果再出去乱跑，就让爸妈把我接回去。我满口答应，可奶奶刚走，我就把作业推开，看着院子里悠闲散步的芦花鸡，计上心来。我回屋找了件奶奶的衣服披在身上，和芦花鸡玩起了老鹰捉小鸡的游戏。芦花鸡被我追得满院子跑，上蹿下跳，惨叫连连，直到玩累了我才放过它们。

第二天，奶奶去鸡窝收蛋的时候只收了一个蛋，蛋皮还是软的。奶奶一脸疑惑，她把鸡逐一抱起来摸了摸屁股，然后看向我。“你是不是吓鸡了？”迎着奶奶那笃定的目光，我一脸心虚，只好承认了昨天的事。奶奶叹了一口气说：“你张大叔才出院回家，我想凑够50个鸡蛋去看看他。唉……再等几天吧。”家里以前借过张大叔家的牛拉玉米秆，奶奶一直记着这份人情账。我知道错了，只盼着芦花鸡明天能正常下蛋。

那件事以后，我再没吓过芦花鸡。因为我发现鸡蛋还能换零嘴儿。奶奶对鸡蛋很宝贵，恨不得每天数一遍，但只要看到那个瘸腿大叔挑着麦芽糖担子进村，她必会拿出几颗鸡蛋给我换糖吃。有时候，奶奶也会趁着赶集把攒的鸡蛋卖掉，用卖鸡蛋的钱买点生活必需品，再给我买两根麻花或者一盒油炸糕解馋。奶奶自己从不舍得吃这些东西，但对我却不吝啬。在那个物资匮乏的乡村，奶奶在竭尽所能地满足宝贝孙女的味蕾。

有一年，奶奶家挖井，村里不少人来帮忙，按照规矩，主家是要管一顿饭的。家里鸡蛋不够，就找王奶奶借了20个。过了几天，奶奶还鸡蛋的时候数了22个放筐里，我提醒奶奶多了，奶奶说不多，鸡蛋有大小。我反驳说上次王奶奶借了咱家10个就还得10个，奶奶说账不能这么算，那农忙时你王爷爷还帮我们家收麦子呢。乡里乡亲的，不能这么算计。

那些年，村里每家都不富裕，不到卖粮食的时候，手里都没多少余钱。平日里，奶奶就是靠着心里的鸡蛋账才把小日子过得有声有色。如今，奶奶已经离开我们很多年了，每每回忆童年生活，我总会忆起那些乡村时光，忆起那些芦花鸡，还有奶奶心中盘算的一笔笔鸡蛋账。奶奶没有多少文化，可是她却用鸡蛋账教会了我很多朴实有用的人生哲理，让我在人生的道路上受益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