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邻
书家郑虎林生长的陇南西和,地兼具北南之利,也造就了他的书法兼具北地苍凉和南人风雅。
静观虎林书法,从尺幅小纸到丈许大匹,小而不逼仄,大而有其当,各有精妙气象。他的小字,当得“细嗅蔷薇”,用笔“锱铢必较”,一丝不苟,分寸拿捏开阖有度,表象平顺和穆,若似“入目淡无味”,却是“惬心潜有情”,笔致纤丝转折间万象生焉。小格局间的运笔,却有如运大斧斤。他的巨幅大字,更是当得“心有猛虎”,气势如虹,顺势而为间,而蕴涵有逆势回转的收敛,更有收敛之后的暗然发力,随心所欲而不逾矩。
虎林于书法的创造,成就于他的胸有成竹,一气呵成,如操千军万马入无人之境,势不可挡,而烟尘屏息、纹丝不乱。其间,没有一丝犹疑不定,一派元神饱满的精气、静气。这不惟是艰难练就的艺术功力,是面壁间的“顿悟”和孜孜不倦间的“渐悟”,是全身心的投入,更是有天地山川浩然之气养就的气息所致。虎林用笔,尤其是他的行草,正如黄庭坚所说:“余尝评书,字中有笔,如禅家句中有眼”。虎林的大字不惟气势,更于气势中不失“有笔”。虎林作书,为求新意,笔画在常人不发力处悄然发力。他的独出机杼,是避开素常,不于险处求险,反而于平处求险,亦善于险处求平。
这样的反向思维不是简单的反向而为,而是书家经由刻苦的习练、深入的思考,经由所谓的“顿悟”“渐悟”,而入于书法的真正核心所在,触摸到了书法的真正命脉。
虎林作书,亦极重节奏。节奏是一切艺术的根本,无有节奏,不是无度的嘈杂,即是寂静的死海。虎林许是通晓音律的,看他笔下的点画,字与字之间的黏连,通篇的布白,寓静于动,寓动于静,一派浑然无间。节奏间,更有丰富的对比,涨墨飞白,大小正畸,疏与密;亦有妍丑,亦庄亦谐,笨拙与轻盈;亦有露而有其藏,藏而有其露。这些看似对立的美学关系,却在虎林的笔下悄然融汇,成就了统一的丰富,大得天然自在。
虎林的探索,我亦想起徐渭。虎林的吸收是多样化的,不拘泥于书法经典的样板,他更是知晓书法成为某种定义之前,漫长的历史中有着诸多的“前书法”时期的书写,以及原始初民的书写,民间自由无定法的书写,历代一些所谓的“丑书”的书写,这些都有可能会成为虎林进一步汲取的营养。
书法之难,难于上青天。书法不能“妙深于物”“曲尽于心”,不能“图之”“生之”“和之”“肃之”(唐张怀瓘《六体书论》),即无书法。书法进入的表现领域看似单纯,但深究起来,在具象和抽象之间游走的书法(可能还要包括书写内容表现出来的意味),导致它的创造难度可能要更甚于绘画。也正是这种无上之难潜藏着的玄妙,魅惑着具有艺术野心的书家,使得他们甘愿付出一生的心血,于白纸的虚无处,无尽地探索着虚无中的“有”,亦探索着“有”中的虚无。
虎林尚在壮年,书艺达至如此令人惊喜的境界,这不惟刻苦的修习,更是殚精竭虑之后的天分自成。虎林于书艺大道,自然会属意于晋刘琨《重赠卢谌》诗里“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那样的兼具北南之美、刚柔相济的境界。而我更为喜欢的是,虎林自家亦十分喜爱、追慕的境界“到清凉境,生欢喜心”。
“清凉“一境,是炽热之后的澄明,而因着澄明悄然生就的”欢喜“,就实在是“妙高顶上,从来不许商量”了。
比起世界的宽广,我们每一个人都是狭窄的,但是经由“窄门”,即是宽广。这宽广间即是“清凉”“欢喜”境。
【艺术家简介】
郑虎林,别署三省居,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甘肃省书法家协会理事、草书委员会主任,甘肃省青年书法家协会副主席,甘肃省十一届人大代表,政协陇南市一、二届委员,三、四届常委,西和县文联副主席,蜀汉画院副院长,西和县第一中学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