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治明

夜半，睁开的眼睛

多像星星。

露珠，是不想流出的眼泪

秋风，是真正的爱人，

因为深深爱着

只要途经

就会受伤

命里注定的空旷，重复着

把前世的许诺一一搬弄出来

像一柱点燃的香，香灰落地

就化成泥土，香气浓过

就飘散了

野天，野地，野的心情

一张张绽开的笑脸，爬满孤寂

深秋

山色易变，日子流走

秋风在心上，更早一步地抵达

凉了的天，会变蓝

凉了的水，会变清

站在一棵树下

我看到了大片的森林

我的头发掉光了

这么多的叶子

为什么迟迟不肯落下

落叶

落在地上的叶子

多像一个个脚印

朝南的，朝北的，方向清晰，明朗

叶子堆积太厚的地方

像脚印的重叠

再怎么看，都看不清

它们的内心和动向

它们无声地躺着，远望

就是平铺的大地

毛驴

以前，二百多户人家

养二百多头毛驴，耕种驮运

收割打碾，任何一项劳动

都离不开毛驴

现在，草木疯长

土地大面积荒芜，

听说全村仅剩下五头毛驴了

五头毛驴，一头叫唤

其它几头随即应和

它们的叫声似在发情

又像在呼唤草料

更像一个村庄呼应着

另一个村庄

愧对远去的牛

村子里最后一头牛

被牛贩子牵走时

夕阳正红

喂了一辈子牛的三爷

蹲在泥土地上，哭得像个孩子

夜里，

我常会梦见牛、屠刀、血、夕阳，

还有狂笑的三爷大张着的嘴

梦里，怎么逃，也逃不回我的村子

把曾经渴了饿了、累了乏了时

撒在牛身上的气

一点一点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