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升君

黑河出鹰落峡至合黎山下稍顿，画一个弧，又川流西去时，沿河的红柳、芦苇、胡杨、梭梭澎湃、热烈、燃烧着；燃烧着的还有香蒲、马兰、车前子、蒺藜子、决明子、大黄、麻黄、薄荷、蒲公英浓郁的药香。草木沿岸奔跑，跑出临泽天蓝地绿的十七万亩湿地。

这样的湿地谁不喜欢？

随着“生态旗，水文章”的集结令，修复保护湿地成为临泽人民的共识。湿地辽阔，水多起来，草多起来，鸟归来。水、鸟、草木、人相与，湿地蕴藉烂漫诗情。

我来到湿地是一个午后。十几只天鹅徜徉在黑河，它们寻着黑河的气息从西伯利亚来越冬。看不见它们的脚蹼划动，像绳子在水底拽着，身子悠然滑向前，一圈圈的绿涟在身体周围漾开。天鹅向上竖起的脖颈几乎九十度，扬起一种高蹈的白。

我们放轻步子小心往前，但还是引起它们的警觉。最前面一只发出“酣——酣——”的鸣叫，瞬间十几只天鹅立刻展开翅子，金黄的脚蹼踩着水面飞跑起来，透明的水花四溅。大约经过二三十米助跑后振翅飞向蓝色天宇。它们边飞边鸣，声音此起彼伏，高亢激越。欣喜有幸目睹了类似武侠神剧里白衣侠“蜻蜓点水”的轻功，但我自觉是一个闯入它们领地的不速之客因而心生愧疚。“嘎嘎嘎”一只艳丽的锦鸡欢叫着掠过头顶，一丝凉风掠过我的脖颈。我转着脖颈追寻鸟的欢愉，“刺溜——”一只壮肥的兔子从脚边疾驰而过。它太过于急促、仓惶，被草绊了一跤，又疾速跃起，一定是把我当成贪婪的狩猎者了，这突兀的“敌意”让我怅然若失。

“啪哒哒——”一阵翅膀的振响飞出苇丛，黑云般的斑头雁、绿头鸭盖过我头顶的天空，无法弄清它们的数量。雄性的绿头鸭头部羽毛碧绿或深蓝，阳光下闪着耀目的光泽，艳丽到夸张的程度，而雌的却一身灰黄素装。赤麻鸭、斑头雁、绿头鸭、黑鹳本是候鸟，这几年随着黑河不再封冻，即使冬天也不再迁徙远去，成为常年居住黑河湿地的主人。

是什么改变了它们的习性？是和我一样恋着黑河的草木，恋着湿地暖融融的阳光吗？在河湾的另一处与一对鹈鹕相遇，实在是造化。鹈鹕白色长羽拢住身体，近乎夸张的长喙，优雅地伸进水里觅食。鹈鹕长年生活在欧洲、非洲，且喜群居，这一对莫非是新婚蜜月旅游的情侣？还是为整体的迁徙前来打探营地的先锋？当它们展开三米长、近乎两倍于身体长度的翅膀飞翔时，展示了世间飞翔的美和翅膀的雄姿。

傍晚天空呈现出最美的蓝调时刻，蓝色的河水一波一波荡去，又一波波涌来；秋蝉激越的歌声响彻夜空；草丛里传出“叽叽”“嘎嘎，嘎”“呴呴，呴”鸟的欢歌，有些我叫不上它们的名字。是奔波一天的“他”或“她”回家见到爱人、孩子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