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兴泉
一下雪,我就会来到村子边的那个苹果园中。
“您好,老师!”园中的老农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在这样的雪天,我一定会来。他笑着,脸像那朵飘飞的雪花,一点寒冬的冷也没有,尽是温暖。
老农仰着头微笑着,一朵朵雪花落在他的脸上,让他的脸不再沧桑,恍若一个粮仓,满溢着丰收的喜悦。一天,老人认真地掰下一个近似冰条儿的果树枝儿,不说话,用那粗糙的手指指着一溜儿小疙瘩给我看。
“您认识它们吗?”当我低下头来时,他那一脸的丰收和喜悦仿佛也倾倒在了我的心胸。
老农的手,比树枝还要硬三分。就是这双手,把一根树枝小心地弯在了我的眼前。我认真地看,但我只看到了一串又一串的疙瘩。那一刻,小疙瘩们定是认识我的吧,左看右看,我却认不出小疙瘩们是什么。
“花,是花呀!”老农又一次仰起头。他让雪花落满了脸,让雪花滋润了他满脸的兴奋,更显得精神。
“是花?真是花吗?”我惊喜地抓住了那条有疙瘩的树枝,继而我从一棵棵树上都看见了那锁满了树枝的疙瘩。
看着我纳闷发呆的样子,老农笑得更爽朗了。他那爽朗的笑声惊飞了好些雪花。那一刻,我同时发现老农的笑融化了一朵朵的雪。那些雪花也仿佛变成了真的花朵,开满了整个苹果园。此时,也不再是寒冬,而是春天。
“数九寒天,就有花?”我实在有点惊讶。
老农哲人似的笑着问:“是啊,你看了,是不是觉得现在它们全是些没用的疙瘩?”
我点点头说:“难道等到春天才有花吗?”
老农继续笑着,指着花,那些我眼中的疙瘩。原来它们就是早期的花蕾。
“冬天,天寒地冻,大雪纷飞,就有了花?那它们是何时孕育的呢?”我又问老农。老农抬起头,又笑了。笑过后,他用手亲昵地挥去了一朵朵飘飞的雪花,说:“这个嘛,我一个老农民怎么清楚?但我知道,在冬天,花已经在等着春天了!”此时老农不再看我,他看天、看雪,看得他满脸的笑更浓了些。
那阴沉沉的天,那满天飘飞的雪,以及老农的笑和那一朵朵疙瘩,在那个风吼雪飘的日子里,一下就印在了我的脑海中。
那个冬天,不止一次,我在果园里一次次地蹲下身来,用手指拨开了积雪,叩问大地:“你是不是在孕育着花蕾?”
不止一次,我小心地弯下老农所说的一个个有花的果枝儿,并且用一条又一条红布带号住了那些疙瘩。看春天到了,疙瘩们能不能变成美丽无比的花。
春天一天天近了。
春天来了。我用红色布带记下的那些疙瘩真的开成了一朵朵花。后来,还结了果。
“要是想在春天开花,就先在冬天结成疙瘩吧!”我每每默念。
后来,我每次到果园,老农都会笑吟吟地等我。我则不止一次地对一棵棵果树和自己说着这句话。
冬天,土地外表是坚硬的,可它的心是活着的。花在秋天已经做好了出发的准备,就是在数九寒天也没有停止孕育的工作——在寒风呼呼的冬天,确实是有花朵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