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承东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略尽地主之谊后,邀朋友到南渡江边一游。
时节已近“大雪”,西北早就这儿一串冰溜溜,那儿一片雪坨坨了。可祖国最南端的海岛,照样风轻云淡,水碧天蓝。
自打我们当家的在海口买了套住房,每年秋末冬初,都要陪她来天涯海角住几个月。南渡江旁边是条公路,公路上有很宽展的像模像样的健身步道。从早到晚,骑车的、散步的、观景的、滑旱冰的……男女老少,来来往往。下边是条土路,坑坑洼洼,野草横生,曲里拐弯,光顾者寥寥,最合我的心思,自然成了这里的常客。
走在前边的朋友忽然停下脚,直勾勾地盯着一株野花,半晌问:“这花叫啥?”
“白娃娃。”我答。
“咋叫这名?”他刨根问底的劲上来了。
“我起的。”
这是实话。
江边上长满了这种野花,绿油油的叶,白生生的花,冬末春初,呼啦啦开出了个雪白的世界,一眼望不到边,一开大半年。热热烈烈闹腾够了,直到节逾小雪,才踏上了一番风雨路三千的归程。
为这野花的名字,我曾求教过当地人,人家呜哩哇啦地说了半晌,我一个字也没懂。大概是她太平淡了,平淡得不足挂齿。别说是牡丹、丁香、白玉兰,就连那宝石般成串的三角梅,名头也比她亮。再说了,这野花一不能入药,二不能佐餐,谁看得上呢?尽管如此,我还是不死心,又查了百度,是个挺古怪的名字。
我见过这野花欲开未绽时节,花苞白白嫩嫩的,一指头能弹出水来。想起当年去天水采访,听过一句俗语,“秦安的褐子(手工粗布)清水的麻,心疼(形容女子俊俏)是天水的白娃娃。”得,就她了,无名的野花叫白娃娃。
听了这段故事,朋友笑了,“有意思。”
我说:“可惜晚来了半个月,不然满滩都是这白娃娃,就怕你看花了眼。”
“是吗?”他半信半疑地瞅了我一眼,干脆蹲下,不错眼珠儿地观察起来。
我说:“也是她错过了开花的时节。”
“怎么是花的错呢?”朋友较起真儿来,“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只要是花,不管迟早都得开。要不就枉生了一回。”
朋友年轻时属文学爱好者,时不时写点诗歌散文,还出过几本小册子。这不,现在又诗兴大发了:“说白娃娃孤芳自赏也好,顾影自怜也罢,偏就有那‘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的风骨,又不是开给谁看的,只活自家的性情。就算是漂亮只有瞬间,也要用尽全力,甚至豁出命来。”
听听老百姓咋唱的:“活出个样来给自己看。”
白娃娃用她那孤傲的身姿,演绎着老百姓的这句大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