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红兴

苎麻是一种柔软而韧性极强的纤维，它古老、普通，却优美而具有文化内涵。《诗经》有云：“东门之地，可以沤纻。彼美淑姬，可与晤语。”诗中所提到的纻，就是苎麻，它的纤维可以用来织布，被称为夏布。在长沙西汉马王堆墓，便出土有苎麻。苎麻布料透气、清凉，是织做夏衣、蚊帐等的首选布料。古史记载：“古者先布以苎始，棉花至无始入中国，古者无是也。所为布，皆是苎，上自端冕，下讫草服。”

苎麻好种，它不择贫瘠，随便在哪都可以种，即使是砖头瓦屑之地都行。苎麻是宿根，种下去就基本不用管了。阳春三月，它就会自己抽出新苗，嫩嫩的，绿绿的，一茬茬的。这嫩苗可以做苎叶粿，是一种徽州美食，甜软绵柔，回味悠长，满透着春天的味道。

到了仲夏，纤维不老不嫩，这时就要剥苎了。时间可耽搁不得，不然过了季节，这苎麻可就废了。剥苎皮前，须将其浸泡在水中，水没过苎皮，使其全身润滑湿透，大约泡两个小时就可以剥了。

剥苎看似并不复杂，但坐在那儿不停地来回抽剥，时间长了人会腰酸背痛。但看到黄褐色的苎皮经过巧手一打扮，变成了洁白的模样，晾晒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心里也就释然了。为了这苎好看些，还可以放点石灰煮一下，再晾晒干净，就更加楚楚动人了。

苎在菜地里不招摇，没有鲜艳的花朵，没有诱人的果实，它默默无闻，沉默不语，低调朴实。一块苎地，一般一年可以生三茬，每年的8月中旬和10月下旬，还可以剥。无需施肥，只是在砍掉苎秆后，点根火柴，一烧即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有了这结实耐用的苎，抽个雨天的时候，几个女人便围在一起搓鞋绳，一边聊，一边搓。家长里短的唠嗑中，一根根鞋绳就完工了，结实耐用，人心里也踏实些。

当有一天，一家人都穿上了主妇们做的舒适温暖的崭新布鞋时，剥苎搓绳的辛劳便会忘得一干二净，觉得所有付出都是值得的。如今手工做鞋的人越来越少，乡间种苎麻的人也越来越少，有时，我们常常会去怀念那过往的岁月，怀念苎一样平淡朴实的乡村人生。

（摘自《安徽日报》2021年8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