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日报
2021年09月14日
第09版:百花

美玉在青春里撞响

仇士鹏

很幸运,高中三年,虽有文理分班,但语文老师始终是我的班主任。

古人言,人如其名。老师姓张,单名一个玲字——它是指美玉碰撞、敲响的声音,明亮、剔透、干净,“如鸣佩环,心乐之”。

张老师喜欢红色,尤其是朱红。每到冬天,她便穿上深浅不一的红色系羽绒服,在寒风中站成一束熊熊燃烧的火,让温暖与热情具象成衣服上的腊梅,凛然盛放。

她有着冬天赋予的冷艳的气质,尤其是眼睛,逼人的注视足以让窗子里的表情和窗花一起结霜。在她的课上,每当我们说悄悄话时,她就不露痕迹地结束掉话题,两手撑着讲台,绷着脸,眼睛瞪得像个摄像头,用寒光照铁衣般的目光压制住全班的呼吸声,让悄悄话不再悄悄,等到我们感到气氛不对,猛然抬头时,便被她等待已久的眈眈相望撞个满怀。

她不会斥责,而是转过头去,恍若无事般,继续讲课。她不会像喇叭一样大喊某个人的名字,把他拎出来杀鸡儆猴,也不会秋后算账。她只是用一双从雪花的结晶里望过来的眼睛,清晰地告诉我们春天的地平线,越过去,就要做好迎接万里雪飘的准备。

每个学期初,她总会担心我们放飞的玩心收不回来,便时常在别的老师上课期间,悄悄走到班级的后门,默默地注视。注意到谁闹腾得欢,就盯着他。或许是心有灵犀,也或许她的目光过于锐利,即使我们背对着她,也会突然感到如芒在背,偷偷瞥一眼,发现她果然在后门口,眼睛黑得发亮,便赶紧安分下来,专心听讲。

当然,后来她这招就不灵了,因为她迷上了穿高跟鞋。刚出办公室门,我们就能听到她“哒哒”的脚步声,于是在她来时,我们早已正襟危坐,目不转睛,令她十分欣慰。

张老师虽然严厉,但很热情。为了陪我们,每天她都要从凌晨六点待到深夜十点半,回去后,还要继续处理未尽的事宜。一天又一天,日子复制粘贴便耗尽了她的青春。她也早已不去区分工作和生活了,她的过去、现在和将来都在教师这个名词下生长,她生命的意义被一届又一届的学生论证、丰富,又不断去论证新一届的学生,她已然把生活与工作高度地统一,只是在偶尔闲下来的时候,会为亏欠家人而感到黯然神伤。

但即便在最忙的时候,我们去找她谈心或者批改作文,她也会倒履相迎——她时常呼吁我们要照顾她的感受,否则办公室里别的老师身旁都围了一圈人,甚至没地方站都站到了她旁边,可她周围一个学生都没有,她就会嫉妒得抓心挠肺,并且有些落寞。

因为是理科班的缘故,很多同学不擅长写作,她就会主动写下水作文,并以此为范本让他们去模仿和领悟,直到能自力更生。我也曾想要一篇老师的亲笔,却一直未能如愿,“你自己写出来的就足够当范本了,还找我要,这不是给我添麻烦嘛!”她开玩笑道。但青春总要用一些证据来纪念和缅怀,这也成了我高中生涯的一个遗憾。

我想,如果把我的写作拟人化,其发育成熟、长大成人的时间点,便是在高中。之前的写作更像是词句的糅合,为了修辞而修辞,形成尾大不掉之势,能很明显地看出哪些段落是强塞入、默写出的。而在张老师一次次的批改,一次次的引导后,终于让语言寻找到了生发它的枝干,让海市蜃楼回归了它的本体。逻辑的年轮有条不紊、水到渠成,情感的喷泉找到了正确的井口。文字被审美祝福,与生活的情趣喜结良缘,一切缤纷的落花都是在真实的流水上打着转儿,浸出芬芳。

如今,我已经毕业多年,但偶尔还是会梦回母校,回到那段浅吟低唱的青春,任由鸽群惊起紫藤花的清香,在流云下久久地回环,成为一首永无止境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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