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 燕
夏日人手一把蒲扇,喜欢这个“蒲”字,有草本植物的气韵,又有凉凉的水意。蒲扇轻盈实用,随手一摇,就摇走了夏日的燠热和蚊蝇。
那时没空调,炎日难耐,人们皆执扇而摇,看戏、去田头干活都随手带把蒲扇。清晨或傍晚,老人们搬出小竹椅、小马扎,像河里出来透气的鱼儿,聚于村口的大槐树下纳凉、闲扯,每人手里执一把大蒲扇,优哉游哉,气定神闲,仿佛摇的不是蒲扇,而是风度,是一种从容不迫的生活态度。
有客来访,摇起蒲扇拉家常,在密集的蝉声中,说话声忽高忽低,夹杂着笑声或叹息,在蒲扇摇起的清风里跳跃、翻滚。邻居见来了客人,一把抓起大蒲扇,穿过院子,掀开竹门帘串个门凑个热闹。
夏夜,忙碌了一天的人们聚在院子里、围墙外,在瓜棚豆架下,摇着蒲扇谈天说地,其间,用扇子拍大腿做恍然大悟状有之,争得面红耳赤猛挥蒲扇者有之。孩子们在田间草丛中乱跑,老人拿蒲扇为孩子“啪啪”拍打着蚊子,孩子们喊着:“别拍别拍,萤火虫都吓跑了!”那蓝莹莹的点点微光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像天上的星星落入草丛。
我举着一块西瓜,早早抢占了竹躺椅,躺椅是母亲刚刚用井水擦过的,躺上去格外清凉。奶奶摇着蒲扇从瓦房里出来,孩子们像闻到了香味的蚂蚁,三三两两地黏过来——有故事听了!奶奶特别会讲故事,她“呼呼”地摇着扇,突然用扇子拍在我腿上、手臂上,一只只蚊子应声落地。月色如纱,披在人们的身上,有时我听着听着,就在躺椅上睡着了……
想来,丰子恺先生亦是偏爱蒲扇的,他的漫画里频频出现蒲扇身影,《锣鼓乡音》中,小男孩拉着穿蓝斜襟衫拿着蒲扇的奶奶急急往前赶。另一幅《你给我削瓜,我给你打扇》,妈妈坐在椅子上削瓜,孩子站在一旁为她扇风,画面温馨祥和。还有一幅画,一个小男孩将两把蒲扇当作车轮做成脚踏车,真是奇思妙想。
蒲扇取材于自然,朴实、平凡,然而就像有魔法,摇来清风和难忘的回忆,摇走如水的光阴。
(摘自《中国文化报》2021年8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