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书贤
小时候,我家窑前七八米处,是一个大斜坡。坡上草绿树高,野花飘香。沟底是一条三五米宽的小溪,由北向南,蜿蜒数十里。我常和小伙伴们下到水中,抓青蛙,摸小鱼,打水漂,打水仗,玩得不亦乐乎。和我经常玩的玉泉叔,点子特别多,他见外地人来村里爆米花很受欢迎,就用一个铁罐和铁丝仿造了一个米花机,用两块砖支起来,装上半罐子玉米粒,用柴草在下面烧。玉泉叔煞有介事地一圈一圈地摇着铁罐,我和其他小伙伴跑前跑后捡柴火,添柴吹火。
大约半小时后,玉泉叔拿下铁罐,学着外地人的样子,一脚踩住铁罐,一边用铁丝撬罐盖,一边说:远一点,看爆炸了!我和小伙伴们退后两步,用手夸张地捂住耳朵,等着听“轰”的一声。铁罐打开了,没有想像中的爆炸,只有一股热气伴着炒玉米的香味往外冒。铁罐里倒出的不是爆米花,而是一粒一粒焦黄的玉米粒。小伙伴们吃着玉泉叔分发的玉米粒,直呼好吃,好吃!
不管我们在小溪边如何闹腾,那条小溪仍一如既往地缓缓南去,好像一位好脾气的老奶奶。后来才知道,这条小溪,经过许多沟沟坎坎,到宝鸡流入渭河,最后汇入黄河。我不由得为家门口这条小溪自豪:看似毫不起眼,却弯弯曲曲一路南下,跻身大黄河。就像许多看似寻常之人,最终成就了惊人业绩一样,令人刮目相看。
我家有四孔窑洞,坐东望西。两边南北一字排开,还有百十孔窑洞,住着四五十户人家。南边邻居的主人我叫爷,北边邻居的主人我还叫爷。孔家沟基本都姓孔,扳着指头一算,往前几辈大多是一家。孔家沟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无论谁家儿女结婚、父母去世、盖房添丁等,村里人都会义务前去帮忙照应,风雨无阻。我爹当队长时,村里一户人家的儿子患肠梗阻痛得满地打滚,爹放下吃了半碗的饭,带人拉着架子车跑步送往医院抢救。医生说,若晚来半小时,就会肠穿孔。娘嫌那家的女人连个谢字都没有。爹说,谢不谢闲淡事,娃娃没事就好。
我家最南边一孔闲窑塌陷,北边的爷在窑顶转来转去,下来对爹说,赶紧洗窑面,否则其他窑也会塌。爹叫来村里人帮忙,三下五除二,洗窑面,加固窑顶,消除了隐患。我当兵提干后,每次探家都要看望北边的爷。感谢当年他好心相助时,北边的爷哈哈一笑说,我娃不忘人恩惠是好的,但我见人有难事不出手相帮,还是人吗!
在部队三十多年,退休后到西安定居,几次回到老家,我都情不自禁地要回到西沟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