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日报
星期五
2021年06月25日
第11版:阅读

【美文】

飘香的麦季

刘传俊

当村头那棵枝叶浓密的洋槐树,将暴烈的阳光筛向地面的时候;当院中那棵青杏树上,泛出黄晕间微红的时候,麦季便到来了。热气蒸腾的东南风一阵阵袭来,成垄、成块的麦田里便金黄一片,波浪翻滚。

我的家乡豫西南土地广袤,方形的地块相连相接。麦收时节,望无际涯的麦田密不透风,宛如一块绣满金黄色麦穗的巨大地毯。小麦散发的扑鼻清香,飘荡在原野上空,穿梭在房屋林间,萦绕在农人心头。

人们的饭碗里盛满了麦香,睡觉也枕着麦香入梦。花草枝叶水塘沟渠,无不被麦香包裹熏染。整个夏季,都浸润在新麦的橙黄里。

焦麦炸豆时节,天色微明,乡亲们便借一点光亮下地割麦子了。

后半夜的田野,空气潮乎乎的,显得格外寂静,唯有“刺啦——刺啦”的割麦声,与沟沟坎坎的夏虫鸣叫声相应和,成为天地间最和谐的语言。一人揽六七耧麦垄,默不作声地弯下腰,用镰刀将麦秆勾入手里,割断、放倒、捆个……待割至地头,直起腰扭头回望,原先波涌浪滚的金色麦田,便透亮了,透风了。

五更就喂饱草料的耕牛,嗅着麦香,拉一辆胶轮大车,呼哧呼哧将麦个子拉到村头瓷实的晒场上,整车麦子被推翻、卸下,再摊在晒场里晾晒。晒得差不多了,牛把式将结实美观的牛轭套在一犋黄牛脖子上,让它们拖着碌碡或石磙,顺圆形的晒场一圈圈碾压。碾压过后,人们用桑杈挑挑翻翻,几个回合下来,有经验的老农提议:“该起场了!”一呼百应,人们将麦秸挑到晒场周边,余下的用大刮板、木锨、搂耙聚拢成堆,抓一把往上一抛,看看风向。紧接着,有人拿起木锨往上抛扬,麦衣被吹得远远的;有人用竹扫帚掠去麦余,一堆胖乎乎圆滚滚的新鲜麦粒,便袒露眼前。

从村庄到地头,几乎不见闲人。田野里,男女老少不停地割麦,儿童则在割过的地里捡拾麦穗,确保颗粒归仓。大路上,牛车一趟趟往晒场里运输,晒场上摊不完,就在场沿临时摞起一个个山形的麦垛。我裹了小脚的奶奶,慷慨地拿出往常晒干的长豆角,代替“茶叶”泡进大铁锅烧制成“供茶”,让父亲挑到地头,餍足汗流浃背、口干舌焦的社员们畅饮解渴。

那当儿,“抢收”的农人们,忙碌起来都是披星戴月、夜以继日的。吃罢晚饭,月上中天,家家户户又开始磨镰了。父亲用右手撑着镰刀背,左手捺着镰刀尖,一推一拉来回在魔刀石上磨擦。稍后,他用大拇指肚从镰刀刃的上部挡到下部,确认刀刃足够锋利才收手。有时趁月光皎洁,社员们争相走向郊野的麦田去割麦。回到家刚躺下,还没来得及翻个身踏踏实实睡一觉,就被过早醒来的鸟雀和生产队那口铁钟唤醒,又拖着疲惫的步履来到麦田。当手攥住麦秆,闻到麦香时,精神头顿时又上来了。

假若遇到天气骤变的情况,有雨来袭,哪怕正吃午饭,人们都会毫不犹豫地扔下碗筷,一溜小跑赶到晒场里“抢场”,生怕麦子“塌场”发霉长芽;若是夜半三更,天阴刮风,要起白雨,人们更是一骨碌爬起来,雷厉风行来到地里,迅速将麦个子就地垛成圆锥形状的小垛,唯恐麦穗变质受损……打那时起,我真正懂得了“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深意。

远离家乡到城市生活多年的我,近年来一次镰刀也不曾握过,但在悠长的时光隧道里,至今犹记得当年收割麦子的场景,那麦香那深情有增无减,愈加浓烈。

(摘自《郑州日报》2021年5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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