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萍
布谷声声的时节,还没有好好享受春天的温甜,临夏市的街头已飘溢着麦索的香味了。
每年初夏,那些瞅准市场的小贩,以几分地的青稞也能让自己的钱袋子鼓一阵子。麦索赶着挤着,从麦田从农家的炊烟里一路跑来,小城街头提着篮子赶早市的农家妇女,与布谷鸟一样的固定摊位加工麦索的商人,形成鲜明对比,在麦索面前开始各显神通。
在初夏麦索飘香的街头,每次,都是母亲去固定摊贩那里买点现场拉的麦索。韭薹炒得油汪汪的,伴着蒜苗和香菜,还有蒜泥,倒进盛麦索的瓷盘或盆子里,小心搅拌,使辅料都渗透到麦索里,色香逼人。被拌过的麦索儿嫩黄中泛着淡绿,更加莹润可人,飘着一种沁人心脾的新麦的芬芳。
每个人随自己口味,拌上辣子、香醋,用筷子一挑,麦索儿就柔柔地垂下来。入口,柔嫩滑爽,清香满口,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奇香。
青稞喜凉,所以山阴地区尤其是积石山县和临夏县,种青稞的人家较多。村里种青稞的人家,都是种在麦场上。一是因为青稞熟得较早,可以及早收割后打碾麦场;二是可以给孩子们做青稞,做麦索,让乡下的孩子们有零食吃。
积石山下的田家村人的麦场,出家门几步就到,麦场不大,一溜一溜,早先,都种青稞。村里的青稞比藏区的青稞个头高,麦芒较长,人站在青稞地里,害怕被麦芒扎疼,总是小心地躲开。
青稞穗头沉甸甸地低下时,大麦虫飞来飞去时,正是做青稞麦、做青稞麦索的好时节。
“麦索儿,麦索儿,吃到嘴里香透心。”小时候,从大人们撒下第一把种子时,孩子们就唱着这充满憧憬的歌儿,眼巴巴地看着麦苗出土、拔节、抽穗、扬花、灌浆。六月里,当寸把长的麦穗沉甸甸地垂下青绿的穗头的时候,就到了吃麦索儿的最佳时节。这时候,小脚的姥姥总要带我们来到麦场上,将身子陷在一片绿色的麦芒织就的绒毯里,一根根小心地掐下青麦穗,掐满一把时,用麦秆一缠一扎,就成了一朵绿绒绒的麦花,放在青稞地垄间,待摘得差不多了,才一一捡起垄间的青稞。我跟着姥姥,挑选着穗头大、耐看的青稞,在麦秆的骨节处一下一下地摘,很有意思。
回到家,姥姥将麦花放入大铁锅里,倒上一两瓢水,盖上锅盖,再用一个圆草圈将锅四周围严实了,这才生起火来,慢慢地用文火煮。红红的火苗,温柔地舔着锅底。姥姥坐在矮凳上,花白的头发被火光照亮,就像镀了一层鲜亮的金红。锅里冒出一团团的水汽云一样氤氲在灶间,清新的麦香也就飘出灶房,弥漫在我们的口角心间。烧火的姥姥不时地站起来,将耳朵贴在锅边上听,这时,她的头就完全陷进了如云的雾气里。如是三五次,青麦就熟了。
于是姥姥熄了火,戴上线手套,揭起锅盖,在一大团白雾猛然腾空而起之后,一把把地将青麦拾进大笸箩里,再把簸箕翻扣在笸箩里,抓起一把热气腾腾的青麦,在簸箕背上一下一下来回揉搓,于是一颗颗碧绿圆润的麦粒就在姥姥的手下欢快地跳跃,不一会儿就堆成了小小的“玉山”。这时,姥姥将搓净的麦花拣出来,将青麦倒进簸箕里,簸净其中的麦芒和杂物,再细细地拣净了,才盛进白洋瓷盆子里。那饱满青绿的麦粒,莹润似玉,青似翡翠,散发着不可抗拒的清香,于是抓两把,迫不及待地填满嘴巴。
青稞麦里若拌点盐粒,也很好吃。冻在冰箱里,冬天吃味道更特别。
曾经,加工麦索,非得石磨。把整干净的青稞粒,倒进磨眼,让石磨转动,磨下来的丝丝缕缕,就是麦索了。有些人加工麦索,为了色泽好看,在青稞中加上青蒜叶,这样推出的麦索,的确算得上极品。
我们总去邻村的老奶奶家拉麦索,临走,姥姥会装一些小葱或是一些白菜,算是对石磨主人的报酬。
屈指数来,已经十几年没有拉过麦索了,年少时拉麦索的情景历历在目。拉麦索那种晕晕的感觉记忆犹新,仿佛就在昨天还奋力推着石磨小跑或快步走,今天,一切都一晃而过。
有时,我们会结伴去拉麦索,有时我和妹妹独自去。老奶奶会帮我们拉麦索,虽然没有几下,但毕竟是大人,老奶奶的几下胜过我们的一阵子。我们也不敢偷懒,不敢急急地倒麦粒,那样拉出的麦索全是碾破了青稞,不是麦索。只有悠悠地让麦粒在石磨间摩擦,只有让青稞麦粒在石磨里轮回,一条条拧着一样的麦索挂在石磨边,而后随着石磨的推动,麦索簌簌地落下。
我和妹妹轮流推着两块石磨间的木棍,一边把青稞麦粒慢慢倒进磨眼,一边把拉好的麦索捧到老奶奶的簸箕里。总是一边拉着一边无数次地望着栲栳里的青稞,希望快点拉完。
想想可笑,往栲栳里装青稞青麦时,总会贪心地多装,想多吃点麦索。可是麦索拉到一半,累了乏了时,都会埋怨装的青麦太多了。
很多事情都是那样的,初衷与结局恰好相反。
拉麦索的间隙里,倒是同情起拉磨的驴。被蒙着双眼的毛驴,脖间架着脖套,一圈又一圈地围着石磨不停地转圈,直到石磨要休息,没有东西可拉时,毛驴才会歇歇气。还好,村子里基本不养毛驴,也没有用毛驴磨面或是拉麦索。
好不容易拉好麦索,好不容易提着一栲栳麦索到家,一下坐在灶房门槛上,看着姥姥将栲栳里的麦索轻轻倒在案板上,而后忙活着准备拌麦索时,幸福感油然而生。
我静静地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姥姥的问话,心里却想着,下次拉麦索不去,找寻着不去的理由和借口。
油泼辣子、油泼蒜泥及酱油、醋,还有香菜,一一拌在麦索里,香味顿时飘在灶房和院子里。每次,姥姥还是要差使我和妹妹去给村里的一些人家送些麦索,东家的老人,西家怀孕的媳妇,都会有口福享受到姥姥拌的麦索。
日子像麦索一样,推着拉着碾着,簌簌地从我们身旁跨过。
青稞熟了,上了麦场,打碾了。麦索一夕间离得远远的。勤劳点的人家,还是会让自家孩子吃到小麦和麦索。不过,由于对麦子的敬畏和看重,一般是不做小麦麦索的。
今日街头卖的麦索,起先是青稞的,后来就是小麦的。可是,小麦麦索的口感没有青稞的香,那色调和模样,也是各有特点的。
街头现拉现卖的麦索,两盘石磨安装好之后,接通了电,电磨麦索。青稞是批量买来的,有经济头脑的人家,抢市场而种在大棚里,那样早熟差不多一个月,有时间了加工成麦索,没工夫了给现场做麦索的。电磨里转出来的麦索,相对匀称,粗细也差不多,还很新鲜,备受市民喜欢。
麦索可是金贵的青物(时令吃食),要及时吃,否则容易发酸。喜欢吃麦索的人会买几斤冷冻在冰箱,冬天了肉炒麦索,又是一道难得的美食。
如果您还没吃过麦索,来初夏的临夏就可品尝到麦索的奇香了!
相关链接:麦索
麦索,是流行于甘肃西北的一种风味小吃。
麦索的做法比较简单。一般是将除去麦壳的熟青稞,放到石磨上推碾成火柴棍粗细、长短不一的绳索状即可。然后将其放入碗中,浇上酱油、陈醋,拌上油泼辣椒、蒜泥等佐味料,便可食用。
其味清香,柔软可口,最受儿童欢迎。这本是度荒年时的一种应急措施,后来变成了极具地方特色的风味食品。
用法:
可拌蒜末、泼熟油食用,别有风味。还可以做稀饭,煮饭配料。不研碎整粒而吃。
历史:
清代凉州进士郭楷有诗云,“莫嫌贫舍无兼味,尚有青青麦索餐”。用青稞制作麦索是西北地区极富特色的季节性小吃,也是西北传统的风味小吃之一。
加工:
每到青稞有八成熟时,用镰刀割下半熟不黄的青稞扎成把子,剪去穗头上的芒刺,朝上放在锅里,把水加到刚刚浸过秃穗,生旺火,很快把水烧沸,然后细火慢煮,熟时把青穗从水中捞出,晾凉后,放在簸箕中搓去麦壳,便成青粮食,稍撒点盐,吃起来有滋有味,把熟青稞放到石磨上碾成火柴棍粗细、长短不等的绳索状,就是麦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