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永平

晨曦刚镀亮山谷，女人沿河滩里的小路，担一桶泉水回家。然后捅开炉子，拣五六颗红枣放在炉盖上烧焦，取一块生姜，八九颗花椒，捏一小撮荆芥，抓一大把茯茶，把这些依次放入那把被岁月浸润得黑亮亮的大茶壶中。茶壶中盛山泉水约七八分，炉火呼呼烧起来。茶壶“哧哧”欢叫，水开了，女人再加半勺山泉水，如此三番，壶满了。女人放两勺盐，茯茶熬好了。

女人在饭桌上摆三只碗，碗中放块酥油，注入滚烫的茯茶，热气腾腾的茯茶上漂浮一层黄灿灿的酥油，茶香氤氲满屋。一家人吸吸溜溜喝酥油茶，几碗茶下肚，浑身精爽。把青稞炒面放入酥油茶中，左手端碗，右手中指搅拌，碗快速转动，一碗糌粑拌好。捏糌粑成团，塞进嘴中，吃得满嘴生香，肚儿滚圆。

红艳艳的太阳跃上东山顶，男人骑上枣红马，“哒、哒”，去草场照看牛羊，女人背上背篓，扛锄头去河滩的田地里侍弄庄稼，小孩背起书包，唱着歌蹦蹦跳跳去上学。

累了一天的太阳躲到西山后休憩，男人挥动牧鞭吆喝草饱水足的牛羊回来，孩子像小鸟般飞进家门。女人迎上来，捧上一碗温热的茯茶，男人和孩子抢过来，“咕咚咚”，如牛饮水般一口气喝完。

山夜静谧，暖烘烘的屋中，男人和女人喝茶看电视，孩子喝茶写作业。村中有人来串门，女人满脸笑容地让座，上茶。男人们盘腿坐在火炕上，大口喝茶大声谈笑，说庄稼的收成，牛羊的肥壮，山乡的巨变……

山乡人喝茶没讲究，熬茶的壶是大铝壶，喝茶的碗是粗瓷碗，茶叶是茯砖茶，熬茶水是早上新取的山泉水。山乡人熬的茯茶入口涩中带香，解渴又解乏。茯茶融入山乡人的生命中，山乡人离不开茯茶，就像牛羊离不开草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