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日报
2021年03月16日
第10版:百花

甘南,甘南

陈 昌

甘南的雨像乡下的邻居,只要没事,一天总要光顾好几次的。有这样重情义的邻居为伴,真是快乐。若雨某一天没来,心里反倒有点不自然,就忍不住嘀咕:今天怎么没见人影啊,莫非它出了远门或到别处忙去了?

甘南的雨快言快语,从不藏着掖着。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怎样说就怎样说。反正是知根知底的老邻居,若不这样,反倒有点见外。

甘南的雨下起来雨点繁密,紧凑,节奏快。

甘南的雨说话时很少打底稿,更不思前谋后,或把话在肚里转了几个弯弯才说。从这点来说,甘南的雨更像诗歌,喜欢即兴,喜欢把心交出去。甘南的雨,让人喜爱,让人一眼就记住了它。

甘南的雨下起来时,路上少打伞的人,少匆忙躲避的人。这好比面对熟悉的邻居,时时敞着大门要欢迎一样。若把门掩了或紧闭着,不是欢迎邻居的态度。

甘南雨多云也多,反过来,也可以说成云多雨也多。也或者说,它们是草原上形影不离的一对孪生姐妹。

甘南的云铺满天空时,雨就紧接着来了。也或者说,云是先行军,之后便是紧跟着的雨。

有云便有雨。甘南的云真诚、实在,说一是一,让人信服、喜欢。在山坡稍高的地方,每天都住满了云的大队人马。那儿,好像是云的驿站,飘泊而来的云一到这儿,总喜欢歇歇脚,或干脆就住在这儿不走了。

每天,望着那些大堆大堆的云,总给人一种丰收满满、仓廪盈实的感觉。那些山头,看上去像一个个聚宝盆。云就盛在那些聚宝盆里,想用多少就用多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反正今天用完了,明天还会补充更多的进来。想想,这是不是一种富足和幸福!

如同人的富足和幸福流露在脸上一样,甘南的幸福和富足是写在云上的。它不遮掩,也不怕人惦记,你想看多久也行,你怎么热爱也行。那么多的云,让人感觉踏实,让人感觉满眼都是希望和美好。

甘南的云,只要碰在一起,便是无话不谈的朋友。它们和着风的节奏,或拥抱或手拉着手跳着锅庄。甘南的云最懂生活,也最热爱生活。

甘南是富足的,因有那么多的云;甘南的富足是抬头可见的,只要望望那么多的云。

草原上的花太多了,即便一辈子身在甘南,即便是知识最渊博的植物学家,也很难一一叫出各种花的名字。

叫不出就不叫了,那就都叫做花吧。草原上的花正如星星,那么多的星星,谁又能一一叫得过来呢。

草原上的花会走路,常走到哪开到哪,或边走边开。低洼处有,小山包上有。而更多的花呢,则喜欢在草地上走。花和人一样,大多都喜欢走平坦的路。

那些牛羊,还有马,它们都喜欢跟着花走,花走哪,它们就跟到哪。草原上花的路,就是牛羊的路。牛羊从不怕迷失方向,因为有花在前面给它们指路。一辈子,草原上的牛羊把花当成了最可信任的朋友。

红花还需绿叶扶,说的是草原以外的花。草原上的花,常把自己变得很小、很小。它们认为,草原草原,当然以草为主。在它们心中,草才是草原的主人,草才是草原的王,它们才不愿喧宾夺主呢。

草原上的花大多隐在草中,常给人一种不经意和意外感。在草原上走多久都不会感到累,不会感到厌倦,那些花,时不时让你感到精神一振,或眼前一亮。那些花,是给常年或长途在草原上的人来“醒神”的。因它们,你常感觉看不够草原,觉得草原就像一个善变的万花筒似的。

草原上的人不养花,花都养在草原上,或者说,花都交给草原养了。草原上的人乐意把什么都交给草原,比如牛啊,羊啊,马啊,甚至心甘情愿地把自己也交给草原。

在草原上,除了草,还是草。你前后是草,左右是草,山坡乃至山的更高处也是草。或者说,不管你走到哪儿都是走在草上,也或者说,比你脚步更远的是草。

在草原上,草渺小而博大,你博大而渺小。

一方草原养一方人。在草原上,人、草、牛、马、蝴蝶、鸟、青蛙……它们都是草原的儿女,看着它们相亲相爱,是草原的知足和幸福。

草原上的草们热情,好客。锅庄,是它们迎接和接纳远行者的最高礼仪。先是一棵、两棵,而后更多的草们都加入到锅庄的行列里来了。它们和着风的乐曲,挽手,俯身……草原,是草们跳出的最大最好看的锅庄。

草原上的草随处可见,它们虽普通但伟大。让牛们羊们长高长壮实,是草原上草的快乐和意义;或坐或躺或睡,是草原上的人们发自内心的爱草的方式。

牛羊在吃草的同时,也在用它们的双唇一遍遍地亲吻着草原。牛们羊们不擅长言语,一辈子,它们只习惯用亲吻的方式来表达对草原和草的爱恋。

越成熟,越谦卑,这说的是草原上的草的品格。草原上的草在年老时,总喜欢如沉甸甸的麦穗般那样弯腰低头,那是它们在向毕生养育它们的草原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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