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世斌

我小时候跟奶奶在鲁西南农村生活，记得在杏儿还青涩时，孩子们就总想尝鲜。可摘下来一吃，酸得双手捂腮帮子，我就有很多次，吃酸杏吃“倒牙”了。

那时大人们爱说“生瓜梨枣，逮着就咬”。当时我理解“生”是说还没熟，长大才知道“生”是生鲜的意思。

小孩都爱“偷”邻家树上和瓜园里的瓜果，摘下来不能吃就扔掉，所以大人们不让小孩们过早乱摘。

“偷瓜”是农村少年大都有过的经历。孩子们从瓜地旁路过，眼睛往里一扫，青皮的“冰糖罐”，绿中泛黄的“面甜瓜”，青中泛白的“白兰瓜”，似乎在向少年们招手。此时，小伙伴大胆的撺掇胆小的，胆小的跟着大胆的，刺溜就钻进瓜地，每人摘下一个就往外跑。看瓜人还没反应过来，孩子们已经跑远了。看瓜“老神仙”大都在后面喊：“想吃就到瓜棚来吃，别把瓜秧扯坏了，嗯，这些孩子。”

在瓜果成熟的季节，无论到了谁家的果树下、瓜园旁，主人见了大都会热情地招呼：“来来，摘个尝尝，自己种的不值啥钱。”过路的人说摘就摘，也没不好意思。

随着年龄的增长，对“生瓜梨枣，逮着就咬”这几个字的含义，渐渐有了字面以外的理解，它是农民的质朴、真诚和热心肠。应该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社会风气。水果熟的季节，走到谁家树下，都能随便摘来尝尝，主人大都不“抠门儿”，即便是主人不主动招呼，人们也会向主人说一声“摘个尝尝”，“说”和“动手摘”几乎同时。老家的话说得很幽默，说“拿自己不当外人”，体现着“民风淳朴和邻里和谐”。

也有个别不让“逮着就咬”的。我们村东北角有一大片果园，品种多，杏树、海棠树、梨树、枣树、石榴树、柿子树，整个夏天和秋天，树上挂满了果子。园主叫“麻子”，老头抠门儿，谁也不能进他家果园。他眼神不好，只要听见动静，就拿着长拐棍出来边舞边喊骂。越是这样，调皮的孩子们越逗他，从果园旁路过时有意弄出点儿动静，逗他舞着棍子喊一阵。后来才知道，老头不能下地干活儿，一年到头就指望着果子卖点钱过日子呢。

我们家在村后边的水坑旁，栽了三棵杏树，一棵一个品种，有黄有白，有酸有甜，成熟也有早有晚。奶奶总是捡熟得早的甜杏先摘一些下来，看见别人家的小孩子爬树“偷杏”，就喊“慢着点儿，别摔着”！然后再说，“家里有摘下来熟好的甜杏，到家里来吃吧”。

（摘自《工人日报》2020年10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