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　黎

中秋时节，是山丹一年四季中最美的季节。这时，如意花海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两只大鸟。它们洁白如雪，发着幽幽的亮光，我们不知道它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也不知道它们是情侣还是母子，更不知道它们为何停留在此，但我知道它们肯定是南迁的候鸟。我想，它们可能是飞累了，看到这里水草丰茂，鸟语花香，气候宜人，才在这里歇脚的。

这一对大鸟，它们整天形影不离，即使分开了，也总是保持着一只鸟能望得见另一只鸟的距离。它们一会儿栖息在电线杆顶上，把头缩进脖子里，把翅羽的光芒收敛起来，做修身养性之状，定定的，像一尊雕像；一会儿立于树梢头，东瞅瞅西瞧瞧，或是像一个绅士一样环顾着远方；一会儿，它们将翅膀完全地打开了，保持一个姿势，盘旋在花海的上空。

它们不管是展翅翱翔于蓝天，还是收敛了翅羽蹲在高处，总是俯瞰着人间的这片热土。我想知道在它们眼里，我的家乡会是什么样子呢？

花海的东面是山丹县城，城池不大，但高楼林立，白天路上行人如织，车辆如梭；夜晚灯火通明。南面是祁连雪山，像山丹的一道天然画屏，幻如仙境。西面一个小村庄挨着一个小村庄，村落的尽头是祁店水库，水库像一面明镜一样，映着蓝天白云，秋天的水库里，水鸟聚集，涟漪波光，像是它们照着的曲谱，在演奏着一场天籁的音乐会。北面是新建的一些住宅小区，再远是龙首山，和祁连雪山遥相呼应，形成了山丹县的一道屏障，将北上的风沙拒之于门外。龙首山下，高速公路、火车路，像两条大动脉一样，日夜不停地流动着。

黎明时分，小城的天空还闪烁着稀疏的星辰，环卫工人已经上街了，他们要赶在上学、上班之前，将大街打扫得干干净净。是环卫工人扫大街的唰唰声，将山丹县城叫醒的，也是环卫工人率先拉开了小城新的一天的帷幕。不管刮风下雨，他们一如既往，即使在新冠疫情蔓延最严重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停止过手里的扫把。

当天空像是用淡蓝色的铝铸造出来的时候，晨练的、上学的、上班的脚步声陆续从大街小巷走了出来，走上了干净的大道，走向了各自的岗位，小城忙碌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花海的塑胶健康步道上，已经有不少的人在运动了。健康步道，由东向西，穿如意花海而过，一直延伸至大佛寺，全长4公里，是花海里一道亮丽的风景线。秋阳像一架金马车，滚滚而来，将花海里的花朵照耀，花瓣上、草叶尖上蒙着的一层露水升腾了起来，形成了淡淡的、薄纱一样的雾霭，弥漫开来，整个花海云蒸霞蔚。

山丹河里，清凌凌的河水，缓缓地由南向北穿花海而去，在太阳光下，像流淌着一河细碎的银子，闪闪发光，它将山丹人民源远流长的文明和如意花海的芳香一并带去了远方。

空中透明的玻璃栈道、高高的瞭望塔、彩虹门、呼啦啦响的风车桥、四喜娃娃、胡腾儿、走西口的骆驼、脚踏风火轮的飞马、长廊、亭台楼阁等人造的风景和云杉、樟子松、油松、榆叶梅、连翘等自然风景，相得益彰，再加上蝶飞蜂鸣，柳暗花明，这一切都让游人流连忘返。

夕阳西下，西方堆起的云层，由绛紫色渐次变幻着色调，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山丹天空这块淡蓝色的画布上绘出了紫丁香般柔和而朦胧的图画。光线不停地变幻着，一抹斜阳，从一块厚云下钻出，打开了扇形的光，射出一道道鲜亮的光芒，把如意花海照耀得格外亮堂。

渐渐的，万物的轮廓、线条、色彩都在慢慢消失，白昼和黑夜交织在一起，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缥缥缈缈的，这里的所有，像在神话里，就连花香都被黑夜赋予了个性，袅袅娜娜的，是那么绵长而悠远。

夜幕降临，城市里的一盏盏华灯亮了起来。花海健康步道上的红灯渐次明亮，山丹河上的灯也亮了起来。人影、灯影摇曳在河水里，这让我想到了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

花海上空，繁星点点。天上的星星眨着眼，地上的花朵嘴唇在蠕动，它们隔着时空在说着我们听不懂的密语。

夜深了，花海静了下来，偶尔从远处传来几声狗吠声，被花海的空旷放大了好几倍。

大鸟们呀，看够了山丹小城的日升月落，斗转星移，花开花落，就早点出发吧，别耽误了行程。

那几天，我每天漫步花海的时候，既想看到那一对大鸟，又怕看到它们。想看到它们，是因为我知道它们安然无恙；怕看到它们，是因为我想它们不要迷恋这里的秋高气爽，趁天气暖和，趁北方还没有迎来冰雪，赶紧南迁，找到一个能够安度冬天的地方。

深秋了，一天早晨，当我再次到花海散步时，看看天空，看看电线杆和树梢头，再到处瞅了一遍，都没有看到那一对大鸟的影子。

此后，一连几天，我到花海，都没有看到它们，我确信它们离开了山丹，离开了如意花海。它们总算赶在立冬前，离开了这里，我的心宽了许多。再有十多天就要立冬了，一立冬，这里的天气就会骤变，候鸟如何顶风冒雪前行呀！

亲爱的鸟儿们，我们已经在如意花海为你们筑好了巢，请你们来年春暖花开时，再来我的故乡——山丹，希望你们不要忘记了回来的路，把更多的鸟儿带来，我们在这里等着你们，等你们来和我们一起共度明媚的春天、凉爽的夏天、迷人的秋天。